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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质询(第2页)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拓跋绥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回忆,语气骤然柔软下来,“他不一样……他是、他是……”

他是谁呢?

拓跋绥用力地想,只能想到漠北绵延不绝的雪山,素白长裙的少女却赤足奔跑在雪地上,脸上的笑容是世间所有美好辞藻都修饰不尽的纯净圣洁。

漠北大萨满和漠北小公主的爱情故事,如漠北传颂爱情的歌谣一般令人心驰神往,可惜这首歌谣刚刚哼起旋律,就被一阵凛冽的北风吹散了。

漠北兵败,漠北王送出自己的小女儿前往大梁和亲,一双爱人从此天各一方。

拓跋绥记得陆昭雪穿上嫁衣前猩红的双眼,远比嫁衣的红还要妖艳,他想过阻止、想过私奔,终无果。

他甚至还要在她出嫁的时刻为她唱起送嫁的歌谣,从此家乡迢迢,尽在北方。

长长的送嫁队伍消失在漠北冰川的边缘,大萨满面具后的那张脸满是泪痕,从那一刻他就决定终有一日要去大梁找她,排除万难,迎她回家。

奈何,奈何,第二年就接到了她的死讯。

拓跋绥跋涉千山万水,终于来到大梁京城,见到的只有她冰凉的牌位还有胆小怯懦的血脉。

他将懵懂的靳怀霄揽入怀中,透过那温暖的身躯,去感受残留在那具身体里的、陆昭雪的灵魂。

“所以你恨毒了靳明祈,你觉得是他让你们天各一方又天人永别。于是,你对他动手了。”

拓跋绥眼瞳蓦地一缩:“……什么?”

“隆和二十四年六月,皇帝病重。十一月,延宁宫中搜出一包状似朱砂的毒物,经太医院查证,那毒物正是导致皇帝病重的根由。废太子靳怀霜从此背上意图弑君杀父的罪名。”赵敬时的语气寒凉无比,“那毒物其实不是什么朱砂,只是因为大梁中无人识得漠北的红纱毒,那毒是你下的,对吧?”

拓跋绥的身体随着赵敬时的陈述变得愈发颤抖起来,按捺不住似的:“……我听不懂……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听得懂,因为那包毒物是靳怀霄放进延宁宫的,当时正值赵、郑两家与靳明祈之间关系紧张,朱砂案直接将这些人推向死地,你和你心上人的血脉得救了。”赵敬时凉凉地鼓了鼓掌,“多好,牺牲了一群不相干之人,毁了戍守朔阳关的定远军,又保护了你们。一箭三雕,这买卖相当划算。”

“胡说八道!!!”拓跋绥蓦地暴起,手指紧紧抠进铁栏中,声嘶力竭道,“胡说八道!没有这种事!你凭什么乱说!是不是靳怀霁说了什么!!!他在冤枉三殿下!!!”

赵敬时退了两步,冷眼旁观着他的崩溃。

“你们大梁的人都是这样,什么兄友弟恭,什么父慈子孝,靳怀霁为什么要这般咬着他不放!还有靳明祈,明明昭雪已经为他的帝王业赔了命,他还嫌不够,要再用三殿下一条命成为他制衡靳怀霁的权柄!你们都是这样!都是这样!!!”

“三殿下有多不容易,他从小没有娘,只有他自己!他其实从来都不想跟靳怀霁争夺什么,他是个多无辜多纯善的弟弟。他只是想活着而已,只想安安稳稳活着而已!可靳怀霁不放过他!他是三殿下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啊……怎么都不放过他,血脉相连,他有资格做哥哥吗?!他有资格做哥哥吗!?”

“有资格……做哥哥吗?”

拓跋绥癔症似的呢喃蓦地顿住了,只听赵敬时的语调变成了一种令人不适的悚然。

“有资格做哥哥吗?”赵敬时居然笑了出来,“好问题,我也想知道,我有资格做哥哥吗?”

“你……”

“我自问做哥哥的时候也算是问心无愧、尽心尽力。他从小没有娘,我便把他接到延宁宫;他从小没人待见他,我便日日夜夜守着他,生怕他受欺负;他从小没人管,我便带着他一同上下学,进出文华殿,将自己的授业恩师让给他。”

“他生辰我给他庆贺,他睡不着我陪着他,他说想娘亲我陪着他待在长和宫一天一夜……”赵敬时胸膛猛烈起伏,“可到头来呢?我得到了什么?你们主仆联手算计我,毒杀皇帝的罪名也敢扣给我?!”

“什么……什么文华殿?什么罪名……”

拓跋绥像是见鬼一样,手蓦地一抽,连连倒退,可牢房实在太小,他根本避不开,只能看着赵敬时一步一步凑近了铁栏。

“你觉得靳怀霁没有资格做哥哥?那我呢?那靳怀霄呢?他有资格做我的弟弟吗!?”

那一刹那醍醐灌顶,仿佛被冰水顺着天灵盖浇了进来,拓跋绥大大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只能紧紧捂住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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