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
赵敬时刚开口,瞬间便被喉头的痒意席卷,猛烈地咳嗽起来。
纪凛给他垫好了枕头,又替他轻轻拍着后背,一言不发。
脖子上的掐痕跟着他的咳嗽起起伏伏,看起来像是一枝经历了诸多摧折的花枝,孤独无依地插。在一只琉璃瓶中,再用些力就要断掉。
怎么会有人杀人时那般利落,平素又这般脆弱呢?
终于,赵敬时慢慢平复下来,纪凛贴心地端过来温水。
“多谢纪大人。”赵敬时喝过一口,“让你费心了。”
“不必。无事就好。”
纪凛又转身端过一碗药:“正好,刚能入口,把药喝了吧。”
赵敬时接过来捧在手心,没有立刻服用,而是盯着药汁,目光发直地呆了半晌。
纪凛也没催促,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
“我这病,要紧吗?”
“不要紧,风寒入体而已,喝了药养着就没事了。”
赵敬时却摇了摇头:“我是说,能赶上懿宁公主出嫁吗?”
纪凛眸色发沉:“这么在意?”
“不在意不行。”赵敬时的指尖因为药碗的温度而渐渐泛红,“元绥要挑一个时机成熟的时候带靳怀霄走,那必得是一个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他消失的日子,如果是我,一定会挑在懿宁公主出嫁那日。”
“公主出嫁,宫门大开,所有百姓也会赶着这场热闹,虽然靳怀霄作为皇亲要观礼,但礼成后的宴席最为杂乱,皇帝也无心留意哪个儿子的去留,是吧?”
赵敬时无声地点点头。
“昨夜那郎中说你心气郁结,我本不信,现在倒明白了,病中还要琢磨这些事,你累不累。”纪凛把蜜饯捏在手中,冲他摇了摇,“喝药,喝完了许你含着。”
赵敬时被逗笑了:“大人拿我当三岁小孩儿呢。”
“三岁小孩也比你聪明,就为了见靳相月一面,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赵敬时顿了顿,这时候否认也没有意思了,转而道:“纪大人仿佛不喜欢懿宁公主。因为废太子的死与她有关吗?”
纪凛不答反问:“那你为何不杀她,你连靳怀霁都敢杀。”
赵敬时叹了一口气:“这不一样。”
“这哪儿不一样呢?”
赵敬时转过头,认真地看向纪凛:“……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要杀了她?”
“你查怀霜案难道没有查清思宫走水之事?”纪凛正色道,“靳相月以纸鸢往清思宫中投物,每一个箱子下头都装了大量火。药,宫中人只要擦亮一颗火星,整座宫殿便能瞬间陷入汪洋火海。”
“你觉得她是故意的?”
“故意如何?不故意又如何?”纪凛意有所指,“难道在你的刺杀名单上,所有的人都是主动要将靳怀霜、赵家、郑家置于死地的吗?”
赵敬时垂眸去看那漆黑的药汁,低声道:“所以在纪大人心中,只要是导致了靳怀霜被废、被扣上谋反罪名、以及死亡的人,都该死。”
纪凛回答得干脆利落:“对。”
赵敬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偏执了啊,纪大人。”
“把药喝了吧。”纪凛点了点他的碗,“不说要赶着靳相月的婚宴养好身子么,再不喝拿什么养。”
赵敬时抿了抿唇,抬腕一饮而尽。
一颗蜜饯适时抵在他唇边,趁着他喘息的功夫,直接塞了进去。
赵敬时看起来有些怔,纪凛却心满意足地收了手,收拾东西准备上朝去了。
“婚期。”赵敬时含着蜜饯,“婚期是什么时候?”
“腊月初八。”
“嫁谁?”
“刑部尚书韦颂塘的儿子,韦正安。”他顿了顿,“差点儿忘了,靳相月不在你的名单上,可韦颂塘在啊。事有急变,你要因为靳相月放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