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纪凛一阵风似的走了,“怎么听个曲儿把耳朵还听坏了。”
午饭没有早饭那般“别出心裁”,赵敬时胃口好多了,进食速度也比早上快,这次纪凛也没有像早上那般盯着他,两人速速解决了碗中吃食,先后进了书房。
纪凛的书房同他人一样,板正、规矩,入门便是一方足能躺人的檀木桌,处理过的卷宗摆在左侧,没有的摆在右侧,中间是正在批阅的,笔挂上摆了一排毛笔,按照长短大小井然有序地挂在上头。
剩下的便是自地面直达屋顶的高大书架,所有的卷宗书籍分门别类地摆着,赵敬时凑近看看,下方被人贴好了用以分类的签。
签上笔迹漂亮潇洒,出自纪凛之手。
“别看了,过来。”纪凛自右侧端起一摞横着摆放的卷宗,问道,“认字吧。”
“认得的。”
“砰”,一拃高的卷宗落在他面前,上头没有封皮,没有批示,看不出是什么,纪凛指了一旁的雕花圈椅:“坐这儿,看看这些。”
这又是闹哪出?
赵敬时一头雾水地坐下,拎起最上头的一本翻开。
“隆和二十四年腊月。”他声音渐渐弱下去,“……三法司审谋反案之赵氏主母秦氏供词。”
纪凛一言不发。
梳理当年的怀霜案,明面上是皇帝与太子的冲突,深处却埋藏着军权与皇权的交锋,隆和二十四年六月,定远将军赵平川抗旨一事正式激化了皇帝与太子及其背后郑赵集团的矛盾。
隆和二十四年五月,皇帝病重,令当时还是肃王的靳怀霁监国,而对东宫太子靳怀霜置之不理,小道消息四处传播,言说皇帝因不喜靳怀霜过于仁慈软弱的性格,意图更换太子。
六月,漠北进犯朔阳关,戍守阙州、手持三十万大军的定远将军赵平川拒不出兵,以此来要挟皇帝更换监国人选,监国一日不换,阙州只守不攻。
赵平川的妻子郑思婵与靳怀霜的母后郑念婉是亲姐妹,这样论起来,定远将军同太子是姨父与外甥的关系,正因如此,赵家从来都是坚定的太子党,闻说太子委屈,甚至地位动摇,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最后皇帝因边塞军机服了软,赵平川终于发兵,奈何因错过了最佳反攻时间,导致定远军死伤无数,朔阳关险些被攻破,赵平川本人,以及他的妻子,还有一些赵家人都死在了战场上。
这就导致细数赵氏罪过的时候,京中主家居然只有赵平川的长嫂秦云绮在家中,她的口供便成了定罪最重要的作证。
赵敬时抬起眼,手指有些僵硬:“大人不是在搜索耿大人之死的罪状吗?怎么翻起怀霜案了?”
“赵敬时,我提醒你一句,在我面前,说谋反案就好,不要提怀霜案三个字。”纪凛坐在他对面,不答反问,“你手中这本是当年定罪最重要的一本卷宗,赵氏被灭九族,后头附了九族名单,我想让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赵敬时掩上卷面,事不关己地笑了,“我知道大人猜疑什么,不过既然都把卷宗翻出来了,我不信你没有自己先找过一遍,那么你应该也知道,这上头确实没有我的名字。”
“是没有,所以回来问问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想要主动交代的。”
“大人,这话我应该也说过了,”赵敬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无奈的样子,“我同京城赵家,的确没有关系。”
纪凛向他走来,在赵敬时疑惑的目光下缓缓撑住他身侧圈椅的把手,将他整个人都禁锢在自己怀中,屈指轻轻地在他脸侧刮过。
赵敬时眼睫微抖,呼吸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怕什么?”纪凛像摸一件上好瓷器那般轻柔地抚摸他的脸,“我又不会怎么样你。还是你自己知道没说实话,做贼心虚。”
压在卷面上的手在微微颤抖,赵敬时深深地望进纪凛的眼睛,问道:“大人,你为何一直笃定我一定会和京城赵家有关系呢?就因为我姓赵?或者说,你一直想问的那句我是谁,在你心底深处,你希望的答案,也姓赵吗?”
他哗啦啦地翻起名册,直接找到定罪名单,将第一页上赵氏本家的那些名字摊在纪凛面前,笑了。
“不然这样,为了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小人不在意姓甚名谁,你希望我是哪个,我就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