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我之间存在一些误会,”谢因把手揣回袖子,“这么多年,师兄为晏清司鞠躬尽瘁,死……春蚕到死丝方尽,我又怎会不知。”
水月洞天修建在墨画云山之中,终年白雪裹覆,他如今凡胎□□,还没个羽绒服,冷得发抖,只好贴近袖子里的小猫捂手。
兰棹辞发难的舌头瞬间软了下来:“……你刚才,怎么会……你果真的跟那些邪魔外道同流合污?”
谢因摇了摇头,满脸镇定地不能再镇定:“这是我游历时有缘结契的灵宠,与我一同闭关修炼,应该是你吓到它了才会这样。”
兰棹辞脸色一黑,瞥了一眼谢因袖子里的小黑猫,黑咕隆咚的小猫和袖子的阴影几乎融为一体,但宝石红色的眼睛格外亮,正呈一个十分不爽的下三白眼,瞪着他。
“灵宠?你以为我好诓骗吗?明明……”
谢因没给他继续歪楼的时间:“师兄来既然是为正事,我们也别在这儿浪费时间,出事的结界在何处?”
要尽快了解这个世界,不能老站桩对话,多说多错,错了就会露馅。
兰棹辞拼命压下火气,见谢因已恢复正常,自己也只好端起架子,咬牙吐出一句“管好你的灵宠”后,便直起身来,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几道黄符自他肩头飞起,衣裳发型瞬时焕然一新,又回到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晏清司掌门”壳子里去:“跟我来。”
出事的结界就在谢因的“水月洞天”不远,不过转了两个弯,便见一面巨大的水镜浮于天际之间,水镜折射出一道巨大的屏障,分明是无光无色的结界,却让人清晰看到上头如贝母般流淌的暗纹,尽显仙界威严——只是此刻几个负责看守结界的晏清司弟子在不远处垂手而立,像是天塌了。
兰棹辞脸色虽然仍不好看,但讲话正常了许多,“一早,晏清司发现了几个行为异常的弟子,再经查证,乃是浊灵之祸。压制驱散后,我立刻派人彻查了所有结界,而出问题的,便是离你水月洞天最近的西北角这一道!”
“法力足够打开结界的人本就寥寥无几,你闭关多日,离你最近的结界又恰好出事,我当然第一个来问你!谁知道你……”
好单纯的逻辑,谢因这下是真信这本小说是大学生的课外消遣了,剧情如此直给,竟然一点脑子都不多用。
兰棹辞平板板说着,脸上又飞上一层难堪的红。
“谁知道撞见一份大礼是吧。”谢因面无表情地吐槽,兰棹辞的耳朵瞬间红得发紫。
谢因打量了一番结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毕竟仙法制成的东西,定然不会在硬件上看出破绽。从兰朝辞的态度看来,浊灵入侵仙界绝非小事,但暂时只附身了几个弟子,还没有造成太大的后果,现下最好是在闹出更大的问题前偷偷把此事查清,及时止损。
听起来这应该是完成任务最稳妥的做法。
见四下无人,谢因向兰棹辞挪了一步,端着一张堪称完美的清冷师尊脸,压低声音:“师兄,今日之事念在多年师兄弟情分上,便不追究了。”
兰棹辞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方才在水月洞天,师兄突然强迫我,食色性也,能理解,”谢因见兰棹辞装傻,“好心”提醒,“流光祭如此重要的时刻,掌司不第一时间处理漏洞,却忙于……咳,传出去那些常年跟随你修道飞升的弟子们作何想?师兄争做仙界第一人的伟大志向岂不是中道崩殂。”
兰棹辞木着脸说:“渡云长老何意,不妨明说。”
谢因循循善诱,兰棹辞这种卷王谢因在职场见多了,既然卷,那就一定特别好面子,谢因面上浮现出一个像素点的笑:“多年来我将晏清司的公务丢给师兄,实属不该,浊灵入侵一事,我愿与师兄一同查清,方才水月洞天,我也只当做了个梦,但……”
兰棹辞也不是傻子,冷笑一声,了然道:“师弟想让我隐瞒你修炼法宝被反噬,灵脉尽断的事。”
谢因眯眼:“诶,我们各自将方才在水月洞天听见的、看见的都暂时忘记,先把魔族浊灵的事情料理干净,若之后师兄还觉得我是个祸害,再行处置也不迟。”
谢因使出自己在职场上修炼的,像只老狐狸似的谈判技巧:“你还怕我赖账逃跑吗?”
兰棹辞的表情似有松动。
担心软的不行,谢因附加了点硬的:“哦,要是师兄不想跟我合作,那我的灵宠什么时候再‘错乱’一回,把师兄这‘仙界第一’拍得毫无反手之力,我可管不了,上次在我洞府没人看见,下次要是在什么正式场合,众目睽睽之下……”
兰棹辞被击沉了。
各种意义上的。
兰棹辞这人清心寡欲几百年,到处树立完美修真第一人的形象,怎么能容忍自己的高大伟岸一朝破碎,被“信徒”弃若敝履的事情发生。
领导都是要面子的,何况当了几百年的领导。
重新审视谢因,他这个师弟像变了一个人,少了点鹤唳松涛的遥不可及,多了些有条不紊的凡人味儿。
兰棹辞要是穿的,恐怕会对此“凡人味儿”做出更好的注解,名曰班味儿。
于是这人罕见地心虚了:“道心不稳的仙门弟子容易被浊灵附身,为魔族驱使,这都在其次,我担心那些修为更高、怨气更重的浊灵已经化成魔型,藏在扶摇仙山之中,若真如此,更是无从排查。”
也不晓得这个兰棹辞是否有些隐形debuff乌鸦嘴,他话音刚落,便见不远处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小弟子,急得站都站不稳:“掌司!不好了!流光祭……观剑台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