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深夜像一座空壳,高楼林立,灯光未灭,却仿佛没有灵魂。
沈奕辞站在淋浴下,仰着头任水冲刷着脸,脑子却是一片死寂。
从小到大,他就是“沈家继承人”。不是“孩子”,不是“男孩”,更不是“可以犯错的人”。
“你要做最出色的。”
“永远别哭,哭是弱者干的事。”
“这个家以后是你的,你必须撑得住。”
他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学会了把一切情绪压下去。
成绩、谈吐、反应、野心,他样样都要拿满分。
做不到,就得接受惩罚——不是体罚,而是彻底的否定。
冷眼、沉默、故意制造的对比、永远不够的标准。
久而久之,他就学会了不去想。用学习、应酬、应付人际关系,把脑子塞满。
成年以后,压力更甚。
他开始偶尔抽烟,不上瘾,但每次都恰到好处地把自己从绷紧的状态里拉出来。
性爱也是同样的手段,不是情欲,更像是麻醉剂。
那次约云茵出来,也是他刚被父亲一顿冷嘲热讽之后。
他只是想找个出口。
没有计划,没有情绪,甚至没兴趣挑人,只是翻到她的消息,回了句“在”
她答应得很干脆。
但之后她拉黑他那刻他才意识到——云茵和他一样,都在这场没有名字的关系里,保持着克制到几乎冷漠的疏离。
他们从不要求对方做任何改变,也不奢望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温暖或依赖。
只是刚好那天夜里,他们都在逃避。刚好撞上了彼此。
他想,他连结婚对象都不能自己选。
“沈家的少爷,要门当户对,联姻是责任。”这是从他十几岁就开始听到耳朵起茧的话。
对方是谁不重要,好看不好看,性格合不合拍,有没有爱,全不重要——只要姓氏对了,资产对了,背景够硬,就可以进门。
他以前不觉得这有什么。那时候他太忙了,要成为最完美的儿子、最能干的继承人,哪有时间思考“我想要什么”这种奢侈的事?
直到最近,直到跟云茵出现在他生命里,直到她那种清冷又淡漠的样子反复出现在他脑子里,他才开始烦躁。
不是因为他喜欢她。他连“喜欢”这个词对不对都没办法确定。他只是发现,连一个“我想要和谁结婚”的权利,他都没有。
他像一台机器,从小被调好程序,只能按预定路线前进。
那些发疯的情绪、想逃的冲动、偶尔在性或毒品里寻找片刻放空的渴望,全都像漏洞,被迅速补上、掩盖、修复。
但他清楚,那些漏洞只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