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小程刚急急忙忙的跑进家里头,玄关处的鞋架上还堆着刚从娘家带回的特产没来得及整理,杨晓雯弯腰把程千钰的粉色小皮鞋摆进鞋盒时,就听见客厅里传来足球解说员亢奋的嘶吼。
她直起身揉了揉仍然酥软的腰,米色纱衣套裙的袖口沾着女儿在车上乱涂鸭时蹭上的蜡笔印子。
“千钰的数学练习册放哪了?”她朝客厅方向喊了一声,声音被电视里的欢呼声盖下去一半。
程刚翘着二郎腿整个人陷在了沙发里,左手握着的啤酒罐上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指缝滴在灰色运动裤上晕开深色圆点。
“在她书桌上吧。”他头也没回,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里球员射门的慢动作回放。
杨晓雯看着,没再说话,转身走进女儿房间,脚步在地毯上踩不出一个声响。
“再画一会儿,”她用指腹擦去女儿脸蛋上的彩印,“就洗洗睡觉吧,不然明天上学要迟到了。”程千钰嘟囔着往她怀里钻,身上穿着没更换的小仙女裙子蹭出褶皱。
“妈妈,明天是周末啦,你忘记啦?我们和哥哥要去海洋公园玩哦”
“哦,那也要早点睡,乖昂!”今天怎么也提不起兴致的杨晓雯等女儿呼吸逐渐平稳,帮她调整房间温度,才轻手轻脚带上门,走廊的夜灯在她身后投下细长的影子。
客厅里的球赛已经进入精彩回放,程刚正对着屏幕笑得傻嘻嘻地。
杨晓雯走过去收拾茶几上的啤酒罐,玻璃烟灰缸里堆着三四个烟蒂,空气里弥漫着烟草和酒精混合的味道。
她捏着垃圾袋的手紧了紧,指甲掐进掌心时才后知后觉地松开。
“刚哥,跟你说个事,我……”她把垃圾袋系成死结,想说出口时却变成了“下周千钰学校就要交夏令营的各项材料费,你记得转我微信里。”
程刚嗯了一声,视线依然黏在电视上正在重播、讨论刚才的进球战术。
杨晓雯看着他微驼的背影,忽然觉得那身灰色陌生得厉害。
好像从都顾不上家里,每天就是把家里当成宾馆;出差的时候,一连两三个月不着家,只是偶尔来电意思意思一下;即便现在有空了,看着电视也不想陪陪我。
想着下午卡特给她展示的几张“亲密”图片,或许他不在意了。
十点十五分,程刚终于放下啤酒罐,打了个绵长的哈欠。
转头寻找着自家亲亲好老婆杨晓雯,他的酒劲渐渐上头,视线开始发飘,最终落在妻子低垂的眼睫上,那里像落着层灰白的细雪。
“晓雯,”他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过来点”。
睡在床上背着门的杨晓雯顿了顿,她没动,只是把还亮着的手机往怀里拢了拢“有什么事就在那说吧,小声点别吵醒孩子”。
程刚忽然笑了,笑声里仿佛带着点自嘲,踉跄着走过去,绕过了床尾,在杨晓雯面前蹲下,仰视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她下颌线的弧度——和九年前求婚时看见的一模一样。
“今天在你妈家喝的那瓶汾酒,后劲还挺足”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膝盖,指尖刚碰到纯棉睡裙就被避开了。
杨晓雯往大床内侧挪了挪,漆黑的手机屏幕在光线下闪着冷光,“你喝多了,先去洗澡吧,我先睡了”。
程刚的手僵在半空,盛夏的空气仿佛冷空气团;他能闻到妻子发间飘来的生姜洗发水味道,这是她用了多年的牌子。
他想起下午在丈母娘家,小舅子拍着他的肩膀说“姐夫现在是大老板了”,当时晓雯正低头给千钰剥橘子,嘴角的笑意淡得像水墨画。
“晓雯,”他喉结动了动,“我们多久没在一块待着了?”杨晓雯的眼光忽然断了线,原来他知道,原来他也在意的,但为什么?
她内心不安,假装不在意,声音闷在喉咙里头:“天天都在一块啊,你这话问得奇怪”。
程刚一步坐在床边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
杨晓雯像被火烫到似的猛地抽回手,还是被惊吓得匆忙回手?
她很害怕,突然站起身往浴室走,脚步快得像在逃跑:“我去洗澡了”。
浴室的门被关上时,程刚听见反锁的声音。
他瘫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垫,后脑勺抵着冰凉的冰丝面料。
窗外的月光从纱帘钻进来,在他脚边铺成一片碎银,烂成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