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柳时樱饰演的维修工小周骂骂咧咧地踢了一脚卡死的齿轮,金属碰撞的闷响在垃圾场回荡。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废料堆后传来。
她皱眉,抄起一根铁管,小心翼翼地拨开堆积的废料。
只见一只脏兮兮的小狗正蜷缩在缝隙里,后腿被生锈的铁片划伤,血迹沾在毛上,结成了暗红色的硬块。狗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剧本里,小周应该转身就走。
小周第一次见面,并没有带它走的打算。
但柳时樱蹲在原地没动。
监视器后的楚堇禾没喊卡。
镜头里,柳时樱的手悬在半空,像是想碰又不敢碰。她的眼神从冷漠变成犹豫,最后叹了口气,把铁管扔到一边,从口袋里摸出半块压扁的面包。
“吃吧,小混蛋。”她嘟囔着,把面包丢过去。
狗没动,依旧盯着她。
柳时樱啧了一声,干脆自己咬了一口面包,再掰下一块放在地上,往后撤了两步。
小狗的鼻子抽了抽,慢慢凑过来,叼起面包,又迅速缩回角落。
“卡!”楚堇禾的声音传来,“这条过了。”
场记小声问:“剧本不是写小周直接走吗?”
楚堇禾看着回放,嘴角微扬:“现在这样更好。人先心软,狗才敢信。”
人和人之间需要试探,人和动物也一样,似乎所有的故事都是如此。
但楚堇禾看了柳时樱的表现,突然想拍点不一样的。
“小狗对你一见钟情,小狗坚定的选择了你,一往无前,无法阻挡。”
你不相信人类,因为人类狡诈,但你可以相信小狗,小狗的爱是纯粹的。
“下一幕拍建立信任的那一幕,下暴雨那天。”
但垃圾场的暴雨戏拍了整整三天。
人造雨幕倾泻而下,柳时樱浑身湿透,跪在泥水里扒拉着废铁堆。她的手上全是细小的划痕,指甲缝里塞满黑泥,但镜头只对准她的眼睛,那里面的焦急几乎要溢出来。
“阿黄!出来!”她的声音被雨声盖住大半,只能一遍遍翻找,掀开铁皮,挪开轮胎,甚至把整张脸贴到缝隙前往里看。
黄狗躲在废弃冰箱的夹层里,瑟瑟发抖。
这场戏最难的不是人的表演,而是狗的反应。训练师试了各种方法,零食、玩具、甚至另一只狗的叫声,都没能让阿黄主动钻出来。
它不害怕,它受过专业的训练。
但是它不熟悉,它偶尔也会选择罢工,还好它聪明,知道躲雨。
拍到再次作废的一条时,柳时樱突然摆手叫停。
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走到场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件皱巴巴的T恤,递给训练师:“垫在它窝里几天了,试试。”
训练师半信半疑地把衣服塞进冰箱夹层。
五分钟后,阿黄的鼻子从缝隙里探出来,抽动着嗅了嗅,终于慢慢爬出,贴着柳时樱的腿发抖。
镜头推进,柳时樱的手悬在狗背上空,停顿两秒,才轻轻落下。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在狗头上,混着泥浆流下去。
“笨狗。”她哑着嗓子说,把狗裹进工装里。
楚堇禾盯着监视器,突然对摄影说:“推近,拍她发抖的手指。”
那双手在戏里是因为冷,在戏外是因为柳时樱真的在雨里泡了几小时。
敬业精神无可比拟。
最后一场杀青戏,小周不得不送走阿黄。
垃圾场面临拆迁,维修站要搬到城里,而城中公寓不允许养狗。
柳时樱蹲在工棚门口,给阿黄梳毛。梳齿刮过结团的黄毛,带下一撮撮浮毛,在夕阳里飘得像蒲公英。剧本里有这段,很短很短,但她梳得很慢,很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