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雾立刻翻开自己带来的曲谱,指尖迅速而准确地指向几个标记了折角的地方:“张老师,是这里,第三乐章开头的快板部分,以及第五乐章结尾的慢板部分。”
她一边说,一边又从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本用牛皮纸包好的册子,“这是我父亲之前整理的粤调南音中常用的装饰音和滑音的记谱方式,还有一些他融合改编的心得笔记,可能……会有点用。”
她将册子轻轻推到张编剧面前。张编剧如获至宝,老花镜往前挪了挪,仔细翻看起来。
“好!太好了!”张编剧虚指着册子,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兴奋的光,“有方向,有参考,这就好办多了!于萌,你负责把这两段原谱和粤调南音对应风格的经典唱段,找最清晰的版本复印出来,标注好情感节点!小雾,你跟我一起,我们按照你父亲的这个思路,先把核心乐句的融合方案敲定下来!”
“好的张老师!”于萌立刻应声,小跑着去资料柜翻找。
“明白。”
三人立刻围拢到那张堆满资料的圆桌旁,紧锣密鼓地展开工作。
室内瞬间被纸张翻动的哗啦声,低声而激烈的讨论声,以及笔尖在谱面上快速划过的沙沙声填满。
不知过了多久,资料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陈韵提着纸袋,笑容满面地探进头:“各位辛苦啦!中场休息,补充点糖分!”
她走进来,从纸袋中拿出三杯挂着水珠的奶茶,“喏,听说这家在港城刚开就排疯掉,我托人好不容易才买到,试下好唔好食。”(快尝尝味道正不正。)
浓郁的奶茶香弥漫开来。
于萌欢呼一声,放下手里的复印资料冲过去:“谢谢韵姐!我正渴得嗓子冒烟呢!”她插上吸管,满足地吸了一大口。
林栖雾也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走过去拿起一杯:“谢谢陈老师。”
“同我客气乜嘢。(跟我客气啥。)”陈韵笑着,目光落在少女脸上,带着前辈的关切,悄声道,“栖雾妹妹,别有太大压力。姜总监说话有时候是冲了点,但心肠不坏。她也是看重这个项目,你别往心里去。”
林栖雾握着冰凉沁手的奶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指尖。
她摇摇头,语气平静而认真:“陈老师,我没在意姜总监的话。我现在只想一件事,就是把眼前这份工作,做到我能做到的最好。”
陈韵看着她清澈坚定的眼神,放心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有这股劲儿就行!那你们继续忙。”她拎起空纸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有了奶茶的短暂充电,三人的精神似乎又振奋了一些。讨论、尝试、否定、再尝试……核心乐句的融合点像隐藏在迷雾中的灯塔,他们一点点靠近。
窗外的日头渐渐爬高,又从头顶缓缓西斜。张编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最后一张标注好的谱纸推到桌子中央。
“好了,框架基本定了!”她摘下老花镜,揉了揉酸涩的眼角,脸上带着满足的疲惫,“小雾,按照你父亲的思路,这两处融合不仅不突兀,反而有种锦上添花的感觉!于萌,你那边标注好了吗?”
“好了,张老师!”于萌把厚厚一叠复印好的谱纸整理好递过来。
“行!今天先到这里。”张编剧看了看表,“都赶紧去吃饭休息。明天一早,我们继续细化。小雾,你今晚回去再好好琢磨一下那两段粤调的唱法,这是难点,也是关键!”
“好的,张老师。”林栖雾郑重地点头,将父亲的手稿笔记小心收好。
告别了张编剧和于萌,林栖雾快步走出剧院大门。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爽,吹散了资料室里闷了一天的燥热。
她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声音急促:“师傅,去港大南门,麻烦快点,谢谢。”
车子在晚高峰的车流中穿梭,林栖雾靠在车窗边,脑海里还在反复回响着那两段粤调旋律,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拍。
今天是拍集体毕业照的日子。
大礼堂前的小广场上,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的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拍照留念。
林栖雾一换好学士服便匆匆赶到集合点,她脚步顿了顿,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几个同学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彼此交换着眼神,低声窃窃私语。
她心头掠过一丝茫然,下意识地垂眸,衣着整齐,并没有不妥之处。
“雾雾!这边!”
林栖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温热的手猛地抓住胳膊,不由分说地拉到了旁边枝叶繁茂的梧桐树下。
阮糖今天也穿着宽大的学士服,圆圆的脸蛋上却没了平日的嬉笑,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又担忧地看着她。
“软糖糖,怎么了?”林栖雾一头雾水。
阮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她们这个角落,才压低声音:“雾雾,你是不是……还没看今天的新闻?”
“新闻?”林栖雾更加困惑,她一整天都泡在资料室里,根本没时间看手机,“什么新闻?”
阮糖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立刻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几下,递到林栖雾眼前:“你看!这帮无良媒体,气死我了!”
林栖雾的视线落在屏幕上醒目的加粗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