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是个穿着廉价西装、头发抹得油亮的瘦高男人,早已等在约定的筒子楼下。楼道里沤着潮霉、陈油和说不清的浊味。
他朝林栖雾打量几眼,见过不少靓女,但眼前这位素面少女,让他隐约记起二十几年前曾火爆港城的一位名模。
而这位相比之下……不论是样貌还是气质,只赢不输。
他懒得深想这些不相干的事,引着林栖雾爬上窄陡、扶手晃悠的水泥梯,捅开一扇漆皮翻卷的门。
“你看这间,旧是旧了点,但空间方正,采光还行……”门开着,灰尘呛鼻。天花裂着几道狰狞口子,仿佛随时要塌陷。唯一的窗户对着另一栋破败的楼,距离近得几乎能一跨而跃。
林栖雾默然四顾,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包带。
“再看看这间,”中介又顶开另一扇门,“这间朝向好点,就是……呃,卫生间是公用的,在走廊尽头。”
林栖雾顺着他目光看去,一个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哒哒滴着水,地上汪着一滩浑浊的污渍。厕所门半敞着,一股恶臭隐隐飘来。
……
林栖雾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种难以言喻的烦闷沉甸甸压下来。
“劳烦您,”她终于开口,温软的嗓音裹着浓浓的倦意,打断了中介滔滔不绝的介绍,“今天就到这里,我再考虑一下。”
中介脸上堆着的笑唰地淡了,他瞟一眼表:“行吧,那你慢慢考虑。不过这片房源抢手得很,犹豫几天可能就没了。我还有别的客户,先走了。”
筒子楼里只剩下林栖雾一个人。
昏暗的楼道灯滋啦闪烁,黄光勾出墙上斑驳污渍和褪色的小广告。
天彻底黑透,远处霓虹给这片沉疴的边缘染上模糊的光晕。
林栖雾深吸了一口混杂着各种异味的空气,拿出手机:“喂,张护士?是我,林栖雾。对,想问问今天林徵的情况……嗯,血压稳定了就好……药已经用过了?……好,我知道了……谢谢……”
挂了电话,她闭了闭眼,指节按上发胀的太阳穴,点开阮糖傍晚的微信,回了条语音:“软糖糖,我刚看完房子,累死啦。coco今天乖不乖?有没有闹你?我大概……嗯,再过一小时左右到你那儿接它。”
林栖雾收起手机,小心踩着破损的水泥台阶往下走。
筒子楼外,是几条狭窄歪斜、堆满杂物的巷子,仅有的几盏路灯要么坏了,要么光线昏暗得像鬼火,在地上投下扭曲摇曳的影子。
巷子两旁的窗户大多黑着,偶尔有一两点黄光,里面漏出电视的噪音或者麻将牌的碰撞声。
她凭着记忆和屏幕的微光,朝能通往大路的方向走。
就在她快要走出这片迷宫般的巷子,旁边一条窄黑的岔道里,突然晃出几个人影。
浓烈的酒精气味混合着汗臭,隔着老远就扑面而来。
三个年轻男人,勾肩搭背,脚步虚浮,显然是喝高了。他们堵在了巷口唯一还算亮堂的路灯下,也堵住了林栖雾的去路。
“哟……哥几个快看……嗝……”中间那个穿着花里胡哨衬衫的,眯着醉眼,舌头打着结,目光像黏腻的舌头一样舔过少女的身体,“哪……哪来的漂亮妞儿?大晚上的……一个人……多寂寞啊?”
旁边剃着青皮头的嘿嘿怪笑起来,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就是……陪哥哥们……再喝两杯去?”他边说,边摇摇晃晃地往前凑,伸手就想来抓林栖雾的胳膊。
少女的心猛地一坠,胸口被冰冷的恐惧攫紧。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在身后潮湿的砖墙上,退路彻底被封死。
她想厉声呵斥,喉咙却像被铁钳扼住,只能发出短促惊恐的抽气声。
巷子深处黢黑,连狗吠声都停了,只剩这几个醉汉粗重的呼吸和猥琐的笑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撞。
“别怕嘛……妹妹……”花衬衫醉醺醺地逼近一步,满是酒气的脸几乎要凑到林栖雾眼前,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伸向她因紧张起伏的胸口。
就在那只油腻的手即将触碰到林栖雾衣襟的瞬间——
两道亮如白昼的光柱猛地劈开黑幕,像冰冷的利剑,精准无比地刺向三个混混。
混混们被晃得抬手捂眼,不干不净地骂咧起来:“操!哪个不长眼的……开你妈x的远光……”
一辆体型庞然、线条冷硬的劳斯莱斯幻影,无声无息地泊在巷口外。
车窗墨黑,透不出光。只有引擎低沉稳定的运行声,昭示着它的存在。
后座车窗无声降下一线,露出小半张男人的侧脸轮廓。
光线昏暗,林栖雾只看到他冷硬的下颌和微抿的薄唇,散发着沉郁阴翳的气息。
“阿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