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强吻,但并不粗暴,更像是汹涌的情绪找不到别的出口,只能一股脑儿倾泻在唇齿之间。应泊吻得几近疯魔,像是要把所有痛、所有愧疚、所有崩溃都灌进去,把这个人吻得失神、吻得失语,才能让他知道——他还没彻底崩溃,他还活着。
路从辜被吻得连退两步,鞋还没脱就踉跄着往客厅退去。背抵上玄关墙壁,应泊也没松开,反而趁势揽着他的腰,将额头抵了上来,两人之间的气息交缠,带着潮湿、焦灼、还有被压抑过头的苦涩。
“唔……等、等一下……”路从辜终于喘出一句,手刚抬起就被应泊扣住手腕,重新抵回墙上。
他睁大眼,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应泊也在发抖,水珠从睫毛滴落,嘴唇颤着,一副强撑姿态全然破裂的模样。
终于,他放开了,而后整个人几乎像泄了气的风筝那样滑坐下来,靠着墙慢慢蹲下,头低得很低,嘴唇紧抿,脸埋在手背里。
“我……”他低声说,喉咙干涩沙哑,“我撑不住了。”
那句话一出口,就像一道最后的屏障彻底崩了。
他原本是要独自把所有苦撑下去的。是“检察官”,是“带头人”,是那个坚如磐石的最终防线。可这次不一样了,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崩溃边缘,而现在,他连让自己“继续像人一样存在”的力气都快没了。
路从辜终于蹲下来,坐在他面前,伸手把他整个人揽进怀里。
紧紧地,几乎要将他整个揉进胸膛。
“撑不住也没关系。”他低声说,声音哑到几乎听不清,“我抱着你呢。”
他没说“别怕”,没说“会好的”,也没有什么高论和开解。他只是抱着他,抱得紧到骨头疼,像是怕下一秒这人就化在地缝里,连影子都留不下。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应泊伏在他肩膀上,呼吸失了控,喉头压着的哽咽一声没出,却把整个胸膛都震得微微发抖。
屋外雨还在下,落在窗沿,落在老旧空调外壳上,打出孤独而寂静的节奏。
屋里的两个人就那样贴在一起,一点一点从风雨里缓缓挪回人间。
第144章执剑“这起案件,应当启动公开审判程……
一周后,望海市公安局十楼会议室。
墙上的钟敲了一下。会议桌两侧坐满了人,检察、公安、舆情、网安、宣传口以及司法厅派下来的观察员,是应泊主动提议把他们叫来的。所有人面前摊着厚厚一叠卷宗,还有刚打印出来的红头文件。
应泊坐在最前头,神情冷静,双手交握,眼神没有落在任何人脸上。他穿着那套春秋制服,白衬衣领口扣到最上,领带紧绷到毫无褶皱。整个人像一块刚从熔炉里掏出来的钢铁,被打磨得光洁无痕,但骨子里还透着烫手的热。
“……我的建议是,”他开口,语气平稳却有种不容置疑的钝重,“这起案件,应当启动公开审判程序,并由我担任公诉人,全程对外直播。”
一秒沉默。
然后,会议室里炸开了。
“现场直播?!”政法委副书记眉头一跳,第一个发出声音,“你确定不是开玩笑?现在‘殉道者’这个词刚刚从热搜掉下去,社会情绪还没冷却。你要在这种时候,把一场血腥舆情案放到公众面前?!”
“是的。”应泊看向他,语气依旧冷静,“我们不能让任何人觉得,这种事能在暗处处理掉。”
“你是想给他们洗白?还是立碑?”宣传部代表语气尖锐,显然已经在私信里被民愤淹了好几轮,“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现在同情‘殉道者’吗?你知道那些年轻人把他剪进视频、做成动画、写歌写诗吗?你一直播,这司机是不是成了烈士?倒真成了我们压迫他们了,你想引发第二波模仿案吗?!”
“他不是烈士。”应泊低声打断他,“他是杀人犯。张继川是医生,他没做错任何事,他只是想救人。”
“可你也明白,网络上已经在说司机是被蛊惑的,是工具人。”公安那边的副局长低头翻卷宗,“你要是公开这起案子,不只他一个人会站在被告席,公众会逼着你把‘殉道者’整个议题展开,那是你准备让全体网民参与一次……全民审判吗?”
“不是全民审判。”应泊看向他,“是一次全民看见——给法治一个还能发声的机会。”
这句话一出口,会议室短暂沉寂。
司法厅观察员放下手中的水杯,抬头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要把这个案子当成一次政治信号?”
“不可以吗?”应泊反问:“难道我们以往处理这些事的时候,不是这样吗?”
桌上某人咳了一声,避开目光。
“你要知道,”公安口的技术支援小组低声提醒,“这司机叫贺金龙,曾经是工厂工人,在本地有固定住所,父母尚在,案件会牵动一个完整的下沉阶层。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单一的恐袭,而是一个叙事体制的博弈——”
“正因为如此。”应泊打断他,“才不能再躲起来,由我们自己审我们自己。”
他站了起来,抽出面前那份厚厚的案卷。他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都像水珠落进油锅:
“贺金龙的货车是故意开进隧道,他曾在殉道者相关话题中多次发言,事故当天凌晨他在车内时间达四小时,爆炸产生的浓度溶剂明确超过合法运输限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我要让所有说‘他只是被蛊惑’的人看看,这就是谋杀。我不在乎弹幕如何说、视频如何剪辑、那些帖子如何脑补,我只忠于我的职责,一个国家公诉人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