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第123章应泊不见了。
虽然也算身处领导层,但路从辜很多时候并不是决策者,更多是一个带头的执行者。该抓谁不该抓谁,要不要移送审查起诉,他大多做不了主。
不过他也乐得清闲,从上头那里接了任务,再分配给下层,自己在中间审核把关。这些天他很少加班,基本都是按时离开岗位,然后怀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驱车前往医院。
重症监护室每天只有固定的时间段开放探视,他需要赶时间。
他当然是希望应泊早点醒来,他也相信应泊一定会醒来,哪怕是为了睁眼再看看他。每每凝望着应泊那在重症监护室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的脸颊,路从辜都会想起邮件里的那句话:
“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家?”
然后他就会掉眼泪。眼泪落在应泊的手背上,那只手却没办法抬起来帮他擦泪。
应泊的情况还算稳定,但也只算得上稳定。两枚子弹一枚穿透了他的肩膀,一枚嵌进胸膛,断裂的肋骨扎穿了肺部,即便康复,也有终身血气胸的风险,会不停咳血。
路从辜有时也会觉得这无常的命运对应泊来说太不公平了,他背负着那么多包袱,慢慢地走到今天,不是为了这样一个结局。
“对不起,应泊……”路从辜摩挲着那只冰凉的手,“对不起……”
张继川这些天也时常带着徐蔚然来看看应泊,三个人围坐在床边,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路从辜想不明白的是,陈嘉朗居然一次都没有露面,旁敲侧击地试探张继川,对方也只说联系不上。
也许是暂时脱不开身吧,路从辜这样想着。他还有一点犹豫不决——要不要通知应泊的亲属来看看。
应泊的父母是指望不上了,但他还有个大姨,亲外甥伤成这副样子,倘若连通知都不通知,似乎也不太合礼节。
踌躇许久,他还是在应泊的手机里找到大姨一家的联系方式,拨通了电话。电话那边先是一阵嘈杂,随后一个大喇喇的中年女声响起:
“喂?小泊?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喂?”路从辜有些局促,“阿姨,我是应泊的……朋友,他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了,伤得很重,您要不要来看看?”
生怕这位大姨有别的什么顾虑,他连忙补了一句:“路费和住宿我来负责,应泊的医药费也包在我身上,您不用担心。”
*
那是绝对的“空”。
无所谓存在与虚无,甚至连意识都不必保有。不再轮转的不仅是周遭的一切,时间也停滞不前。
只有他堕落在空洞中,下坠,上浮,近乎撕裂。
很远很远的地方有着爆破一样的声响,渐渐地溢满整个空间,一切都开始摧枯拉朽地分崩离析。
“……收缩压69舒张压43……心率106……”
“……闭式引流吧……”
开裂的地方不断有杂声渗入,洪流般席卷而来,几乎将他溺毙其中。喧嚣的最深处,一个声音淹没其他所有,直入耳边。
“应泊……应泊……”
“……对不起……”
空洞与喧嚣落潮似地退去,意识铺天盖地地回归。可畏的强光倏忽吞噬了应泊的视野,刺痛迫压着将他惊醒。
“呃……”
来自胸口的剧烈痛感不由分说地首先占据了知觉。应泊下意识地微微抽搐,牵动着全身的束缚为之颤动。
右手却仿佛裹在一片安定的温热中,向他冰冷的躯体汩汩输送着微弱的热流。
他还在。
首先涌上心头的念头让应泊悬着的心当即放松下来,随后驱策着迟钝的肢体,尽量小心地将手从路从辜手掌的包覆中缩出来,颤抖着抚上他伏在床边的后脑,帮他顺着有些凌乱的发梢。也许是冰凉的触感和僵硬的动作刺激了那多日来未敢松弛半分的神经,路从辜身子触电般颤了颤,应泊的手也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滑落到后颈。
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嘴唇颤动着,泛红的双眼在短暂的迷茫后现出惊喜的光亮。
“你……”
“我去叫医生——”他的行动快过思维,不顾一切地夺门而出。屋外明显开始嘈杂起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直拥向病房。应泊挣扎着打算起身,却被钻心的疼痛和插满全身的管子桎梏在这一方天地。
“别动。”
最先跟着路从辜走进病房的医生沉声喝止,身后推车进来的护士矮身核对过床号住院号,观察着病床旁的心电监护仪。
“你现在嘴里有个气管插管,讲不了话。”医生提高音量,“现在要看看你能不能拔掉管子,早拔掉也少遭点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