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声火柴擦燃的声响中,电话挂断,忙音急促地震动耳膜。应泊缓缓放下手机,左手攥成了拳头。一旁的张继川也听得清清楚楚,神色复杂地看向他。
他最初想的是,张继川家世显赫,在张家的庇护下,他们怎么也不敢动徐蔚然,现在看来,是他低估那群亡命徒的胆子了。应泊抬眼看向欲言又止的张继川,把手搭在张继川肩上:
“我会把她救回来的,别担心。”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险!”张继川语无伦次,“他们的目标摆明了是你,蔚然只是个饵,我们不能上这个当!”
见应泊根本没听进去,兀自整理着着装,张继川把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蔚然是我认定的妻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两个谁出了事,我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应泊良久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直视着张继川的眼睛,忽然笑了:
“你知道,昨天我为什么不肯跟他相认吗?”
张继川被他笑得心里发涩,问:“为什么?”
“因为,我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应泊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吩咐道,“两个小时后要是没有音讯,马上给路从辜打电话……”
“你……”张继川眼看着他走到玄关,哆哆嗦嗦地摸出一把匕首:
“至少、至少带把刀!”
应泊拗不过他,只好折返回来把匕首带在身上。他盯着张继川充血的眼睛,轻声说:
“如果我回不来……”
他终究没有说下去,话音消散在楼道炒菜声里,重重关上了防盗门。张继川有许许多多的话堵在喉头,最后却只能化作一句嗫嚅:
“平安回来,你们两个都是。”
事实上,应泊很早就从路从辜口中获知,城东库房明面上是赵玉良手下的据点,实际已经成了警方卧底的地盘,先前炸船事件之所以警方能快速冲进库房找到炸弹遥控器,也是多亏了内应。
他想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什么要选在这个地方绑架徐蔚然诱自己过去,难道……是卧底叛变了?
能够确信的是,路从辜已经把他们目前掌握的名单交给了督导组,也许赵玉良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指望这名单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或者,即便牵涉众多,拿到手后也足够他展开行动处理残局。
何况,就算在那里杀了他们两个,在现在的舆论下也完全可以矫饰成两个司法蛀虫玩火自焚,激化民众对督导组“无能”的质疑,为转移关键证据争取时间。
眼下将近七点,这个时间,打车也不是容易的事,城东库房太远太偏,没有司机愿意冒险。应泊反复加价,才终于招募到一个勇夫。一上车,司机看了眼目的地,不免困惑问:
“哟,兄弟,这个点去那地方干嘛呀?”
“救人。”应泊淡淡道,“有人绑架了我妹妹。”
这个回答噎得司机许久说不出一句话,对方从后视镜瞥了应泊一眼,发现他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便丝毫不敢耽搁,直接一脚油门踩下去,车辆陡然提速,在车流间横冲直撞。
应泊一天没吃饭,本来胃里就在反酸,被颠簸得直欲作呕,把着驾驶座的靠背艰难说道:
“其实……也不需要这么快……”
半个小时左右,出租车在城东钢材市场停下。应泊刚推开门,司机便惴惴不安地问:
“那个……需不需要帮你报警?我在这儿等你?”
“暂时……不需要。”应泊略有迟疑,“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进来,保护好自己。”
此处一个将近废弃的旧仓库,铁门虚掩着。应泊踢开挡路的死老鼠,踩着夜色迈入其中,层层叠叠的集装箱如钢铁的巨兽般潜在昏晦下。
夜风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应泊贴着仓库外墙移动,始终没有发现那个来领他进去的人。对方要是人数太多,口袋里的匕首根本不足以防身,应泊从地上捡了一根钢管藏在身后,继续向内探索。
头顶的房檐有猫爪抓挠声,惊得应泊连忙抬头看,黑白花色的猫敏捷地跳了下去,一眨眼便无影无踪,应泊这才松了口气。集装箱缝隙透出微光,应泊探头看去,头顶的探照灯却突然大亮。
“找什么呢?”
冰凉的枪管顶上后腰,应泊肩背一僵,缓缓转过身。
除了挟持他的那个人,阴影里走出三个枪手,呈扇形逼近他。四人年纪都不大,想必是最底层的小喽啰,领头的那个是个光头,晃着打火机,把枪口对准应泊的脑袋:
“挺准时。”
“……蔚然呢?”应泊举起双手。
“在里面。”领头的光头把枪管指向应泊身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证件递给他,正是徐蔚然的工作证。应泊按捺住焦躁,继续交涉:“我得确认人质安全。”
“先别急,跟我们去见见狗哥。”光头轻蔑一笑,指挥道,“往里走,别想耍什么花招。”
其余人一拥而上,把应泊的手反剪到背后,把枪抵在应泊后脑。他顺从地跟着这些人前进,试图从他们口中套出话来:
“是狗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