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你的小同学给你打电话!”老妇人呼唤道。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那个心心念念的声音随即响起:“喂?应泊?我在,我在呢,怎么了?”
应泊以为自己能够忍住,可他高估了自己,那个声音一闯进耳朵,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向下落。他想告诉那个人自己经历了什么,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如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手腕的伤也开始作痛,痛得他断断续续地重复:
“好疼,好疼……”
电话那边似乎被他的反应吓住了:“你现在在家吗?我过去找你。”
“不,别过来……”应泊不想让那个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更何况,那个人现在也根本找不到他。
怕再多说几句自己就会舍不得离开,他慌忙挂断电话。
如果明天注定昏暗,那么不去面对也许是个好的选择。
应泊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他原打算不再醒来,可命运又一次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天色蒙蒙亮时,他睁开了双眼,手腕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而且,更加让他确信自己还活着的原因是,他现在又冷又饿。
活又活不下去,死也死不成。
他狠狠地捶打着手腕,但疼痛引发的本能让他最终停了下来,靠在沙发上痛哭流涕。脸颊发烫,他又冷得发抖,大概是发烧了。他起身,踉踉跄跄地想找点水喝,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座机的响声吓了他一跳,他走过去,是路从辜家里座机的号码,他不敢接,等电话自动挂断。未接栏里攒了一大串,都来自同一个号码,也许那善良的一家人守了他一个晚上,都没得到半点音讯。
应泊颓然地坐回沙发,揉着自己乱成一团的头发。电话铃停息后不久,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有人停在了他家门口。
不会是有人来催债了吧?他心里一惊,蹑手蹑脚地凑到门口,从猫眼向外观察。外面似乎只有一个人,而且犹豫了很长时间,才轻轻地按下门铃。
虽然猜不到这个时间会是谁跑到这里来看他,但应泊咬了咬牙,还是开了门。
来人是夏怀瑾。
这是个三十五岁上下的女检察官,留着干练的短发,眼神和气质都极为犀利,此刻却有意收敛起来。她一只手里拎着一大包零食,另一只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夏怀瑾一眼就发现了他满是血迹的手,眉头立刻皱起。应泊慌忙把手藏到身后,局促不安地邀请她进来:
“请、请进……要搬家了,家里有点乱。”
房门咔哒关上,夏怀瑾把食物放在茶几上,拉着他坐下来,查看他的伤势:“什么时候弄的?”
“没事,已经不流血了……”应泊想要抽回手,眼泪却先流了下来。
“啧,已经能看见肉了,伤得不轻。”夏怀瑾从包里抽出一张湿巾,帮他把血痂都擦干净,“疼不疼?”
跟着夏怀瑾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好奇地在屋里转悠,发现没什么好玩的,只好噘着嘴回到妈妈身边,怯怯地看着这个憔悴的大男孩:
“妈妈……这里好黑,我好害怕。”
“有灯的,我去开一下。”应泊连忙起身,把客厅灯打开,起得太猛,顿时头晕目眩。他倒在沙发上,还在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我好像有点发烧了……”
夏怀瑾叹了一声,拿出车钥匙:“走吧,穿好衣服,我送你去医院。”
应泊愣愣地看着夏怀瑾帮忙挂号咨询拿药,那个小姑娘一直陪在他身边,不停地做鬼脸哄他开心。
“略略略。”小姑娘冲他吐舌头。应泊用没受伤的手捏捏她的脸蛋,勉强回应一个笑,比哭还难看。
“回我家吧。”夏怀瑾走上前,拎着一袋子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想趁周末来看看你,结果……”
应泊悻悻地跟着她。那小姑娘也不怕生,主动来拉他的手:“大哥哥,我叫卓尔,你叫什么名字?”
“我……”应泊低下头,和卓尔对视,“我叫应泊,很高兴认识你,卓尔。”
回到家里,夏怀瑾亲自下厨,做了三碗面。应泊本想拒绝,肚子却不给面子地咕噜咕噜叫起来,他只好垂着脑袋小声说:
“谢谢夏检察官。”
“以后打算怎么办?”夏怀瑾看他吃得狼吞虎咽,帮他盛了一碗面汤。
“打算……把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完,跟大姨回老家。”应泊停了停,“现在在办转学手续,还需要一段时间。”
夏怀瑾沉吟不言,良久微微颔首:“有人照顾你,我也放心一点。”
“可是,可是……”应泊脸颊被塞得鼓鼓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可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先把身体养好。”夏怀瑾把他抱在怀里,“整件事情,千错万错都不该是你一个孩子的错,别太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