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看了背上的刀,皱眉道:“不知郎君可知道这匕首的长短?以及刺入的深度?”
“我观这匕首并未全部没入,应当是短刃。还有我娘子是被女子所伤,女子力弱,我料想不会刺入太深。”庄引鹤看着床上面色愈发雪白的苏禾,急的拉着大夫的手臂,道:“这要怎么办?”
那大夫倒也不是个啰嗦的人,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配出了两幅副药,递给候在一旁的秦嬷嬷道:“一副,你去煎药,两碗水熬成一碗就行,要快!另一幅也是如此!”
“大夫,这是做什么的?”庄引鹤看着秦嬷嬷转身出去的背影问道。
“骤然拔刀,只怕娘子撑不住苦楚,故而一贴药是用来止痛的,另一贴嘛,是用来止血的。”
不多时,秦嬷嬷就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放在桌上,那大夫稍稍闻了闻味道,就端起其中一碗,递给秦嬷嬷道:“这是止痛的,先给你家娘子喂下。”又转身对庄引鹤道:“三爷,一会我拔刀,刀出三爷就马上按住伤处,外敷止血散,内饮三七参,便能止住血。”
那大夫见药碗已空,又递上软木,“让娘子咬住,防止伤了舌头。”转身用手握住刀柄,看向庄引鹤道:“三爷可准备好了?”
庄引鹤虽心疼苏禾这一遭但也明白此事不可拖延,拿着纱布站在一侧,点了点头。那大夫又慢声道:“娘子不必害怕,麻沸散已经起效,娘子不会感觉到疼痛的。”
苏禾只觉得背上的痛觉在慢慢消散下去,刚想应声就感觉到刀离身,背上被按住的感觉。
“将三七参汤给娘子喂下。”那大夫擦了擦沾上血迹的手,对着庄引鹤道:“娘子伤在后背,伤口还需要包扎,三爷习武出身,包扎伤口还是你亲自来吧。”
庄引鹤点点头,那大夫又道:“小的先退出去,待娘子包扎好伤口后,我在给娘子号脉。”说完便在大力的指引在退到正房外,秦嬷嬷帮着褪去外衫,庄引鹤先将伤口撒上药,然后用纱布仔细包扎好,换上干净的衣服,才将大夫引进来。
待到大夫开完药,大力将人送出去,眼见苏禾在麻沸散的药效下,已经睡了过去。庄引鹤才起身,对着秦嬷嬷和秋桂吩咐道:“今晚好好守着娘子!若有什么事,就差来喜儿去府衙找我。若再出什么岔子,秦嬷嬷,你知道我的脾气。”
秦嬷嬷和秋桂点头应是,庄引鹤看着苏禾的睡颜,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才转身离开,命来福儿架马,直奔府衙大牢。
第102章第102章等到庄引鹤再回时……
等到庄引鹤再回时,已经是次日午时了,苏禾早已清醒,本想下床走两步,奈何床边上三人一个个摆着张哭脸,恨不得以头抢地,劝她歇了这心,“怎么了这是?”
“娘子说躺的乏,想起身走走。”秦嬷嬷转身行礼道。
庄引鹤坐在床边上,握着苏禾的手,温柔道:“现下是不能下床的,你若是觉得无聊,我叫人去请清安县上你的旧友过来叙叙旧?可行?”
“别别,王姐姐才生完孩子,我前些日子才叫人送了东西过去,别叫她在忧心我这了。”苏禾连连摇头,她这纯属无妄之灾,还是别叫她们跟着忧心了。又见他眼下青黑,想来是一夜没睡,又看着他道:“三爷不如先去睡会?”
“我不累,陪你用完午膳,我在榻上凑合眯一会就行。”庄引鹤昨儿连夜审问,今早又交代人去查了赵家戏班子的所有事,又与二哥碰头将此事简单说了说,最后决定不与大哥说了,待到他忙完这一切,本想着在书房稍作休息一下,奈何一闭眼就是昨晚苏禾替他挡刀的画面,只能回到正房守着她才觉得心安。
待到小厨房送来清单的白粥,连个配菜都无,因是头一顿,苏禾也并不觉得寡淡,只是庄引鹤接过了碗,作势要亲自喂她,看着站在他身后的三人,有苏禾偏过脸,细声道:“我伤的没那么重,我自己能行。”
秦嬷嬷一看这情况,率先说还有事未理清,还需要两位姑娘的帮忙,就带着大力秋桂一起退下了,庄引鹤见人都走了,复又道:“这下没人了,我喂你,不许在推辞了。等你好些,我再由着你。”
苏禾推辞不过,只能应下。养伤的日子极其无趣,转眼就距秋桂的婚事不足一月了,原本这婚事早该办妥当了,可前头是庄引鹤伤着腿后来她又伤着后背,秋桂便请了秦嬷嬷延迟了婚期,一切以主子为重才是,好在来喜儿家中也懂事,欣然同意了,还赞秋桂懂事大方,难怪得主子看重。
这伤虽不算多重,但日日只能趴着睡,难得有件喜事能叫人开怀。苏禾便想着亲自操办这婚事,思虑再三后,单独将秋桂叫入房中,“你陪着我从清安县来,在我身边也有许久了,大约也有两年了吧,如今要出嫁,嫁人了就在府中谋个事,别院清冷,为了你以后,还是别来的好,我会求爷给你安排个差事的。至于嫁妆,”
苏禾起身从妆匣中拿出两锭银元宝,塞到秋桂手中:“我存银也不算多,这一百两给你做压箱底,你且收好了。我也不懂女子出嫁应该备下什么东西,便叫秦嬷嬷去采办了,你放心,我不会叫你的婆家看轻你的。”
秋桂“噗通”一下跪在苏禾身前,带着哭腔:“娘子手中存银本就不多,若是给了我,娘子自己该怎么办?我能随娘子来扬州,又得娘子操持才能嫁入来喜儿家,一切都是娘子在为我操心,已经厚颜让娘子为我置办嫁妆了;这银子,我万不能收的!”
“你放心,我手上还有银子呢。况且也不单对你这般,将来大力出嫁,我也是一样给的。你安心收下就是了,你要记住,这银子是你将来的底气,不到万般困难时,万万不可拿出来。”苏禾看着泪流满面的秋桂,笑着抚去了她脸上的泪,“我已经同秦嬷嬷说了,这些日子就叫你安心绣自己的嫁妆,我身边繁琐的事,就叫大力尽心些。”
“若是娘子定要给我这些,还请娘子允我婚后继续跟在您身边伺候。”秋桂说着便俯身磕了一个响头,“娘子待我如此好,我怎么另谋出路?岂能为人!”
“我的将来,”苏禾抚上珍珠戒指,心中思虑万千,她为庄引鹤挡下这一刀后,他隔三差五便过来,以前一月中总有一半日子是要回庄府的,如今好似在兰溪别院生根了一般,赶都赶不走,“叫你去府上伺候,一来是为避免你在婆家受磋磨,你在这里无亲无故的,若再没个好差事,岂不是要遭人嫌弃?二则,若是我将来真要进府,也有你先替我摸清了路子,免得我将来诸事不知。”
“娘子放心,奴一定不辜负娘子的期望。”秋桂第一次被苏禾这样直白的委以重任,心中激动,脸上全无小女娘要嫁人的羞涩,只有要为苏禾将来站稳脚跟的斗志。
“我不是要你去拼命的。”苏禾“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最要紧的还是将自己的日子过好,若你自己都过得不如意,将来如何能帮我?”
苏禾见她面上沉稳了下来,秋桂心思细腻,人又灵巧,想来以后过得不会太差,“你扶我去院中坐坐吧,今儿天不错,总是闷在房中,实在没意思的很。”庄引鹤如今看她好似一樽瓷娃娃,仿佛虽是都能破碎一般,若是世间有奇法,那真是恨不得日日将自己拢在袖中,随时看管。
秋桂先是起身,而后就要去箱笼中寻意见披风给她披上,苏禾连忙躲开,摆手抗拒道:“这是什么天?哪里还要披风,岂不是叫人热的慌?”说什么也不肯穿上,就是想趁着有些许微风,才想着要去后院中吹吹风,看看景。
“娘子背上的伤可还没好全呢。”秋桂见外面虽有风,但是日头却还好,又见娘子苦着一张脸,只能提议道:“不如就在竹架下歇歇?那有轻纱遮日,虽有风但也不碍事,还能挡挡日头,可好?”
见苏禾面带不愿,秋桂只能又道:“若是叫三爷知道奴纵着娘子就这么明晃晃的在日头下闲逛,只怕是要狠狠责罚奴的,奴挨罚也不值什么,就怕娘子又要被三爷叮嘱不许出房门了。”虽是告饶,语气里却有三分调侃。
“好好好!”苏禾有些恼怒的看了一眼秋桂,忍不住嘟囔道:“还没成亲呢,怎么行事愈发像个老妈妈了?大力都叫你唠叨怕了。”说着便起身由着她扶住,故意斜眼看着她,“我看你到婆家还能不能有这番灵巧劲!”
“娘子!”秋桂满脸羞红跺脚不依,看见苏禾得意的眼神,复又压下脸上红意,倒是另有一桩正经事,认真道:“娘子若是不将我放在身边伺候,但娘子身边也该添些人了,不知娘子可有看好的丫鬟?”
这些日子,过来寻她同大力攀关系的丫头不少,秦嬷嬷置办的嫁妆更叫一众小丫头们羡慕的红了眼,庄府发嫁丫鬟是素有旧律的,秦嬷嬷不知是得了谁的授意,秋桂这丫头的嫁妆摆明乃是当家大娘子身边一等大丫鬟的例。如今这位别院娘子名声不显,将来谁又能说的上呢?如今冷锅冷灶的不去烧,待人家红火时再去攀附,还有谁搭理你不成?
“我自己想着一等近身伺候的就不必添人了,提三个外间守夜的丫头吧,只做二等的;大力晓得你出嫁后会留在府上,如今也是长进了。”想起那丫头恨不得黏在秋桂身上,她都觉得好玩。
“对了,”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竹帘下,苏禾坐在了躺椅上,“你的嫁妆送去婆家,府上差事,他们可有给你安排?”
“娘子放心。”秋桂忍着羞涩,缓声道:“今年庄府要放一批小丫头们出府,来喜儿说,府上的差事正好空出一些,我又不是长在府中的,在旁人处,他不放心,便叫我跟在他娘手底下,管着府中花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