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醒了?”大力脸上满是喜色,横不得蹦起来。秋桂也放下手中活计,倒了一杯温水,示意大力将人扶起,慢慢喂了两口水,才道:“娘子可是饿了?我这就去小厨房拎些软糯好克化的。”
苏禾看房中并无庄引鹤的身影,心神稍缓,昨晚,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想到这里,顿生无力。明明,明明她这般苟且求生,自以为庄引鹤腻了她,很快就能离开这院子,自力更生,可与虎谋皮,终得反噬,她真蠢!
任由眼泪直直的落在被褥上,她现在不过是一个玩物、禁脔,有了健全的身体又如何?以后,她恐怕连这院子的大门都出不去,曾经渴望而不可得的东西,如今得到了也枉然。
苏禾突然手掌握拳,狠狠的砸向双腿,紧绷的心绪在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如决堤般奔涌而出,哭的声嘶力竭,瘦弱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她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大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手足无措,看着娘子哭得肝肠寸断,只能慌忙道:“娘子,你这是怎么了?若是有什么委屈,就跟爷说,他一定能为你主持公道的!”又拿帕子去擦拭苏禾的脸。
苏禾突然握住了大力的手,双眼红肿,眼神空洞的看着她,声音嘶哑:“我、我是不是走不掉了?”
“娘子一定是伤心坏了,没事的,没事的。”大力虽憨傻,此刻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问题她不能回答,便岔开了话。
庄引鹤站在内室门口,听着里面近乎绝望的哭声,心中一阵酸涩,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措。秋桂此时也拎着食盒过来了,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忙要出声行礼,却被制止,又伸手接过食盒,摆手示意人退下。
提着食盒绕过屏风,苏禾见来人是庄引鹤,又想起昨夜,将身子缩成一团,往床榻更深处躲去。看见她这样,披散着头发,双眼红肿,还抽噎着,抱着膝
盖,躲在大力身后,想着老太医的话,庄引鹤也不敢凑近,只将吃食摆在了小炕桌上。才转身软着声音道:“先吃些东西可好?”
“娘子,我扶你过去可行?”大力瞧着两人之间似有不对,又瞥见爷那凌厉的眼神,只能硬着头开口。
“不用了,你下去吧。”苏禾察觉到了大力略有颤抖的身子,心中不忍,她一个奴仆,挡在自己身前,若是得罪了他,还不定要受什么责罚呢。她痛哭一场,心中郁气稍得发泄,目光冷静的看向庄引鹤。
听到内室的门关上的声音,两人一站一坐,似是僵持住了。
“你若心中有怨,尽管朝我发泄,别憋在心里,弄坏了身子不好。”看着她如今面色尚且,再不似昨儿那般毫无生机的模样,心中稍定。他一早就后悔了,如今这房中也没别人,伏低做小就伏低做小吧。
说着又将小炕桌挪到了床榻上,端起银耳莲子羹,舀起一勺,就往苏禾嘴边送去,嘴里还道:“小厨房一直温着呢,你尝尝?”看她嘴巴紧闭,长叹一口气,耐着性子道:“昨儿是我的不对。我跟你赔个不是。自从咱们在一处,我哪日在外面留宿过?昨儿是张大人邀的我,席间是有小娘伺候斟酒,天地良心,我是连手都没碰一下。”
庄引鹤有些自嘲,他何曾这样老实巴交的跟一个女娘交代自己的事,还说的句句恳切,恨不得指天发誓。
看她还是不说话,又自顾自说道:“你那话也太伤我的心了,哪有这样冤枉人的?”顿了顿,又道:“你把身子养好,待我的调令下来,若是赶巧,天气暖和,咱们去的路上,正好也看看风景。”
“去哪?”苏禾低下头,目光闪烁,心中暗暗计量。
“估摸着是扬州。”
“何时能出发?”苏禾就着他的手用了一点银耳莲子羹。
“最迟月底,若是快的话,月中就要启程了。不过扬州离的不远,咱们不赶时间。”见她愿意吃,庄引鹤又喂了一些。
“好,我这几日将铺子理好,再去一趟海兴寺为我母亲再添些香油火烛钱。”王猛女混迹市井,她早已托她打听明白了,时下户籍管制虽严,但远行才需路引,她先想法子离了这处,再找别处安置下来,待风声过去再回清安县,日后就是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好,都依你。”见她言语间有转圜,庄引鹤笑着应承下。
第65章第65章苏禾次日一早便先去……
苏禾次日一早便先去了钱庄,叫来喜儿提着钱匣子,将剩下的银子都换成了银票,看着沉甸甸的银锭子最后换成了一张一百两和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心中也松快了几分。
等出来时,来喜儿讨示下,可要到处去逛逛,他也习惯了娘子每回出来办事,总爱上银楼、绣坊去瞧瞧可有新样式的东西,偶尔也买些;就是他也得过奶奶的赏。女人嘛,左不过就爱这些东西,还有书铺,娘子素日里爱看话本子,却不爱请人来家里唱戏或者说书。
“今儿不急,咱们去一趟南北巷子,我得回一趟苏家绣铺,还有些事要交代呢。”苏禾将银票收进荷包里,又顺手塞进了袖子里。其实,秦嬷嬷有意提点过她,大族奶奶们管家理账、料理内宅个个都是好手,但是自己身上是不放银钱的,一概都是交由贴身丫鬟管着,免得沾染铜臭。
她听明白了秦嬷嬷的意思,只不过,她终究不是高门贵妇教养出来女娘,没有视金钱如粪土的品格;便是再投胎个百八十回,她也不可能把自己得银两交给旁人管,不算散碎银两,这四百两乃是她最后的依仗!南北巷子一户人家一年不过花销二十两左右,她只要不挥霍,她手上的存银足够她过活十余年还多。
“好咧,那奶奶您上车,咱们这就过去?”
“行,咱们这就过去。对了,来喜儿,咱们清安县可有味道不错的酒楼?菜馆?今儿咱们也去尝尝。”
来喜儿得了话,转身从车架上拿起脚踏,等大力和秋桂将人扶上车厢里,这才回道:“有到是有,不过人多杂乱,怕惊扰了奶奶。”
“无妨,咱们寻个包厢就是了,你跟着你家爷,什么好东西没尝过?可怜我们秋桂姑娘,自打进了院子,就战战兢兢守着规矩,哪也没去过,可不是要带她去尝尝?”苏禾上车时,一眼就瞧见了来喜儿腰间挂的荷包,是秋桂的针脚。
来喜儿听出了苏禾话中的调侃,只摸着脑袋笑了两声,冲着车厢里道:“奶奶说的是。是该去尝尝。”
苏禾听了这话,忍不住瞥眼看了看秋桂,见她垂着头,耳朵根子都通红一片,一副愧于见人的模样,这才忍不住拉着大力偷偷笑了笑,倒也不敢出声,就怕这姑娘脸皮子薄,再羞恼了可不好,故而又扯起了别的话头。
“奶奶,咱们到了。”来喜儿叫风吹了一路,才散尽面上的红晕,下车时,大力这个憨货,先是扫了一眼秋桂,随后就转过头死盯着来喜儿看了又看,脸上全是不解,她和秋桂日日待在一处,怎么从未听她说起过这事?苏禾眼看着秋桂那红的发烧的脸,拽了一把大力,进了院中。
来喜儿守着马车,满院子女娘,他进去也只能窝在灶房里,还不如就在这等呢,苏禾叫她们二人先支应一下,就同王猛女和花容一起进了北屋。
“我今儿来,倒也没别的事,就是有一件事想托给王姐姐。”苏禾须得安排好海兴寺的事,那里的香烛油钱是决不能断的。
“怎么这般郑重?有何要紧事?”王猛女看苏禾神色严肃,不似往常那般总是温柔带笑。
“我在海兴寺供奉了亡母的牌位,由寺中长老们诵经念佛庇佑她,只是我可能要离开清安县一段时间了,何时能回,还未有定数,只能拜托姐姐,可行?”
“怎么好端端的就要走了?从前也没听你说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