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样的庄户人家,要是没个儿子,将来的田地都没人继承,村里分的盖房的地基,等我死了,也要被收回去,除非我叫兄弟过继个儿子给我。”李伍满脸的苦笑,一副无奈的模样。
这话一出,王屠夫倒是有几分理解了,就是他搬到县城了,王家村的地可还留着呢!要是等张大入赘了,还要回去开祠堂,在族谱上添一笔。
“伍弟,我劝你也想开些,不行就将闺女养出来,同我一样,招赘就是了。”王屠夫从自身来讲,这个提议确实真心实意,可惜他不晓得李伍这次前来就是为了亲儿子。
……
杨柳胡同。
庄引鹤回来时已经戌时三刻过了,才进了前院就看到秦嬷嬷候在一旁,似是等候多时,便问道:“嬷嬷怎么在此处?苏小娘子歇下了?”
“还没有,是苏姑娘吩咐我在这等爷回来呢,说是有事要问爷。”秦嬷嬷住在杨柳胡同这些日子了,除了头一日那小娘子是叫爷抱回来的,两人同房一夜也不曾叫水,后来便是一次也无;若说爷对这位小娘子不上心,可日日歇在这后院书房,一天也不拉,她实在闹不明白爷的心思,只是伺候的更上心了。
“巧了,我也正好有事寻她呢。”庄引鹤心想,还真是心有灵犀,原以为她早歇下了,明日再同她说呢。抬脚就往后院去了,进了垂花门,绕过抄手游廊,就看见苏禾端坐在正房外间,坐下绣凳上乖巧的等着他。
好似这天底下最寻常的一对小夫妻,庄引鹤甩开脑子里的念头,迈进正房,就坐在了苏禾边上,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前些日子的那场绮梦,叫他有两日不敢过分唐突,实在怕夜里闹得自己不安生。今儿又握住了她的纤手,叫人心神荡漾。
“听秦嬷嬷说,你找我?”庄引鹤一贯就不是个手脚老实的,刚刚苏禾乖巧等他的模样,又不知戳到了那根神经,说话间将圆凳挪的更近了些。
秋桂奉上茶水,见大力还同傻子一般站在边上,一把拽着她的袖子,将人拉出了外间,又将门掩上。
“你拉我做什么?”大力拧着眉毛看着秋桂,主子还没发话呢。
“呆子!没看见爷同小娘子说话呢?咱们就在廊下候着就是了。”秋桂没什么爬床的念头,只想老实本分的伺候小娘子,将来请主家配个郎婿,便很好了。
“嗯,我今儿在南北巷子看到了一个人,和苏贵极相像。你安排的?”苏禾当时以为不过是巧合,上了马车就反应过来了,若是巧合,偏生之前怎么没事?
“聪明的小丫头。”庄引鹤亲昵的刮了刮苏禾的鼻梁,眉眼笑的极是温柔,可吐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
栗:“别担心,就是闹出了人命,也同你没什么干系,左右不过是两家争一子。还是你——心软了?”
苏禾沉默了片刻,好像再次坚定了想法一般,微微仰起脸,眼中一片肃杀,语气冰冷:“绝不!我若心软,如何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故去的生母?”
那个无辜枉死在深夜的小女娘,被偷换了药一病不治的晴娘,还有差点要沉塘的自己,叫他们平安过活到今日,已经是她从前怯懦无能了!
“好姑娘。”庄引鹤从来都喜欢这种爱恨分明的小女娘,世家教导出来的女子是好,规行矩步,一言一行都是妇德妇容的典范,他庄府不缺这样的女子。他只想要一个鲜活肆意的小女娘,陪着他。
“对了,”庄引鹤从怀中掏出了两张纸,塞到了苏禾手上,“这里,一张是魏宅的地契,一张是房契;你好好收下,吃了这样大的苦头,合该叫她们二人赔你才是。”
“别拒了,这东西放我手上没用,你有东西傍身,将来进府,胆子也大些。”庄引鹤怕苏禾多思,又道:“那院子里魏妈妈养的小娘,我已经全部处置了,现在就是个空院子,不老实的下人也都打发了,你改日去瞧瞧,若是还有不中意的地,同我说,我在寻些匠人改动。”
“都杀了?那母女两个呢?”苏禾听到处置两个字,立马出生询问。
“你当爷是阎王爷不成?有些良家子出生,被逼来的都发还良籍了;还有愿意继续做小娘的,这清安县多的是暗门子,自己寻了下家也不是难事。至于她们两个,不过三五日就押送到石头营去。”
庄引鹤隐去了他叫人当众打死的两个仗着资历当众絮叨的积年老仆,看不明白主家换了,不妨见些血,也好叫剩下人的脑子明白些,也是免得她将来不好辖制这些老油子们。
“行了,东西你好好收下,至于如何处置,那就是你的事了。”庄引鹤还真看不上这三瓜两枣的东西,交代完后,便有些克制不住,看着烛火下,认真看地契的小女娘,带着笑意:“看的这样认真?你识字?”
苏禾老实的摇摇头,她只是没见过古代的房地契,有些好奇,这才看的认真些,庄引鹤看她这迷茫的神情,将人一把拥住,亲了一口脸颊,又拿过两张契纸,平铺在桌子上,道:“爷念给你听。”
庄引鹤手指着契书上的字,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苏禾看着认真,脑中记下这些字怎么念,不消片刻就念完了。
“可记住了?”
苏禾决意装傻充楞,只笑着摇摇头,这些东西她都放在妆匣下的小抽屉里,待到这事了了,庄引鹤的新鲜劲过去,她便自行离开,只要咬死不进府,便无人能限制她的去处。
“无妨,爷替你记着。”庄引鹤觉得要是她能识字就再好不过的,红袖添香也别有意趣,不过自己以后教她就是了,到底出生市井,能长大就不错了,也不能要求太多。
第44章第44章李伍在王家心不在焉……
李伍在王家心不在焉的吃着酒,王屠夫再如何憨直,这些年的市井生意打交道中也磨练出了几分看人脸色的本事,见他这伍弟心事重重的模样,到底还是开了口,问道:
“老伍,咱们兄弟多年了,我看你这一脸烦愁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为难事?若是哥哥能帮的上忙,你尽管开口。”
李伍有些拿不定主意,一杯闷酒下肚,到底还是漏了几分话头出来:“不瞒大哥说,小弟许是有一亲子流落在外。正忧心怎么将孩子带回家呢?”
王屠夫本是陪着提了一杯,听到这话,一口酒呛到肺管子里,就是一通捶胸咳嗽声,好容易缓下来,双眼都呛出眼泪来了,语气里诧异:“老伍,你可去瞧过了?此事当真?”
“大哥!这样的事,我诓你作甚!”李伍眼见王屠夫似是不信,一下拍桌子站了起来,语气激动,甚至有些唾沫星子飞溅了出来,王屠夫下意识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一把脸。
“我晓得老伍你心里激动,都是男人,我明白你的念想,不过这样的事,不是开玩笑的,若是没个真凭实据,谁肯把儿子让给你?”王屠夫这话也不是胡诌,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你说是你的种就是你的种了?哪有这样没天理的事。
“大哥,在你跟前,我也不怕丢人了,不过是年轻时的荒唐事。入伍前,曾同咱们县里的小娘厮混了一段时日,后来我下腹受伤,军医诊断说子嗣无望的事,你也晓得了。”李伍说起那段往事,眼中还会不自觉的盈满泪水,他是叫人诓了的,就这一次,就叫他绝了男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