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这么问你,你就回,你陷害良家子的事传的整个清安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魏妈妈昔年如此风光,得罪了那么多人,如今一朝跌落,主子吩咐我来看看笑话,好回去说给她听。顺道给你递一个消息。其余的什么也别说。”
“是。”大力有些兴奋,这还是她第一次替主子传话,以往这样的事,都是其他姐姐们哄抢的,到她就剩些粗活了。
“来喜儿,你跟紧了大力,若是她有哪里说的不好,你再替她描补描补。”苏禾看着来喜儿,“一会办好了,还是到这处等我。”
她虽喜欢这个憨厚的丫头,但也不打算带人去王家。吩咐完了,看着车马走远了,这才在王家后门那叩了三下,苏禾就静静的等着王猛女来开门。
这会已是午后,前头肉铺早已收摊,王猛女今儿一早在肉铺时就听到巷子里的人纷纷议论说苏禾攀上了高枝,如今到县尉府上去当妾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一个个都是亲眼看见似的,她多嘴问了一句,这话是从哪里说起的,那人笑着说苏二亲口说的,那还能有假?
王猛女正在房中焦心这事,突然听见后门口的声音,三声!是禾妹妹,瞬间一个蹿身,人
就闪出了房门,三两步跑到后门口,门一开,就一把将苏禾拽了进来,拉地苏禾一个踉跄,又刷的一下将后门重新栓好。
还不等进屋里,王猛女就急不可耐的问道:“我听街巷的人都说你去县尉府做妾了?还是你爹亲口说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事情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苏禾直到进了屋里,落了座,这才开口回道:“是去做妾了,魏宅的人算计的,也怪我自己不当心,这才着了道。”事已至此,就是后悔也没用了。
“魏宅那两个天杀的老——货!要是老天爷有眼就该叫她们倒一次大霉!”婊子两个字都到王猛女嘴边又叫她生生咽了回去,禾妹妹不是街巷里说话不忌荤素的老娘们,她虽荤话没少听,但她常年抛头露面也习惯了,禾妹妹到底还是个小女娘,听不得这样的粗话。
“可不是倒大霉了嘛,那二位好胆量,连庄都头也敢算计上,仗着有几分交情,以为能轻飘飘的揭过去,不想这位爷是动了真脾气了。已经捆了那个老的去了县衙审问了。”苏禾冷笑,便是按她的法子,成了事又如何?她可以自己想不开寻死觅活,但是她的命绝不是由旁人来决定的。她是不爱计较,可也不是泥捏的!
她也好奇,若是魏妈妈晓得魏行首并无与她共患难的心,还能像现在一样,只是一味的将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才是报应,这样的人,就该进衙狱好好吃一番苦头!这样丧良心的事也敢做!”王猛女恨不得将从市井泼妇的骂战中学来的粗话一并用上,可对着苏禾那张嫩生生的小脸硬憋回去了,狠狠吐了一口粗气,才觑着她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都头待你怎么样?可有受气?”
苏禾嘴角扬起笑,眼神温柔看着王猛女,摇摇头:“姐姐放心,都头大人便是有火,也不是冲我来的。而且这事也不全是坏处,大人并不限制我出门,以后我就能常来了。”
这是最叫苏禾开心的事了,以往为了防着苏婆子,她整日里提心吊胆,一刻也不敢放松,若是自己单独出门必要寻个周全的由头。
“禾妹妹你素来是个有成算的,第一要紧事,先将钱攥紧。不是我说丧气话,这些年,我也听过许多,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趁着如今都头待你还算有心,先将往后的日子盘算好,千万不能过一日算一日!”
“姐姐说的哪里是丧气话,明明是再贴心不过的了。可见姐姐是要做新妇了,如今说话都变得周全妥帖了。”苏禾打趣着她,事情又不是全无转圜的余地,更何况,庄引鹤这样的人,也许得了手就丢开了呢?
“你啊你,正说你呢!怎么又绕到我身上了!”王猛女拿手戳了戳苏禾的脑袋,到底是个未嫁的小女娘,就是平日里再怎么不拘小节,那也是同一群半老徐娘闲扯两句,还有她娘在一旁看着,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说真的,姐姐婚期在九月头,嫁衣的料子可采买好了?如今我再不用受苏婆子辖制,咱们这两日就能忙活起来了,”苏禾一拍脑袋,“我也傻了,同姐姐说这个干什么!王姨呢?我该同王姨说才是。”
王猛女看她眉宇间并无忧愁,说话谈笑也不扭捏,一时也拿不住这姑娘是报喜不报忧?还是过的真的不错。
“我娘今儿不在家,去我外翁家了,我爹也去了。”也不过一些糟心事,不提也罢,“对了,你如今不住南北巷子了,攒在我这里的银钱也能拿走了,今儿就一并带回去。”
“也行,说起来,咱们的生意还是要继续做,我日后还是将络子送到你这里,咱们还是按往常的利来分。”苏禾如今还是缺钱,便是住到杨柳胡同,成了庄引鹤名义上的妾,她也不能就将这门生意丢开。
“那岂不是我占了妹妹的便宜?你现在自由了许多,就是没有我,这门生意,你自己也能支应起来了。”
“话虽如此,但是我一开始身处困顿,是姐姐拉我一把,若非姐姐当时愿意替我来回的跑,我也攒不下这些钱,现在姐姐跟绣坊也熟悉了,不如就还是姐姐继续替我跑吧?若哪日姐姐铺子上的生意忙不过手了,咱们再商量分开就是了,行不行?”不过是每样让一文的利钱,她后面也可做些绣品,虽比不上花容的水准,但是也能卖上些价。
“说起来,姐姐可知道咱们这巷子里那家夜香郎家中添了一口人的事?”苏禾看着王猛女,料想她应该是晓得的,“那女子名花容,一手好绣技,若是姐姐不介意夜香郎家,倒是可以请这个姑娘一并替你绣嫁衣。”
“苏婆子那段时间到处说,我肯定知道,你怎知道她的绣技好?”
这头聊起了花容,大力在来喜儿的陪同下,也到了县衙衙狱处。
衙役不认识大力,但是来喜儿实在是熟面孔,又见他带着个小女娘,几个衙役互相使眼色推搡着朝来喜儿挤眉弄眼,开口笑道:“来喜儿,你今儿怎么还带着个小女娘来这?这地界不干净,可别吓着人家。”
大力在这些五大三粗的衙役面前自然是瘦弱了许多,可惜这姑娘一根直脑筋,一门心思只有苏禾交代的事,拱手抱拳张口便直爽道:“几位大哥好!我奉主子的令,来见魏妈妈,几位大哥能否通融通融?”
她听的戏文上好像就是这么说的,也不知她学的像不像,这般做派逗的几个衙役乐开了怀,纷纷笑道:“来喜儿,你这妹子是哪里来的妙人?”
来喜儿故意擦擦额头不存在的虚汗,冲着其中一个小子点了点:“别浑说,确实是主子有吩咐。你们照办就是了,快点领路,要是怠慢了,当心你们的皮,咱们爷的脾气,谁还没领教过?”
庄引鹤素来都是公子哥的做派不假,但这人比寻常人更能吃苦,办起要紧差事来,弄的身边的衙役们在背后叫苦连连,偏偏当面谁也不敢抱怨,因着这位爷出手也大方,铁打的衙役流水的官,清安县这群老油子们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任县令县尉了,偏生最服这位。
来喜儿这话一出,那小子轻轻拍了一下脸,告罪道:“小子嘴欠,姐姐勿怪。我这就领姐姐过去。”说完就问狱头要了钥匙,大力看了一眼来喜儿,道:“那你就在这等我?”,面上一脸严肃,唬得其他几人心里有些害怕,来喜儿是县尉爷身边的红人,衙门里谁不给三分颜面,何时见过一个小女娘这般铁着脸同他说话。
看着大力走进狱中,另外几人才朝着来喜儿谨慎问道:“咱们这些人都是大老粗,刚刚说话不中听,可有得罪了这位姑娘,若是有,还请喜大爷帮我们告个罪?”
大力在衙役的带引下,很快就看见了被关着的魏妈妈。她不晓得一个老虔婆该是什么富贵模样,但很显然不应该是这种落魄的样子,头上戴的钗环应是被人强行拔了去的,故而头发十分凌乱,看不清脸上,身上的衣服被剥的只剩中衣,呆呆的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姑娘,您有话就慢慢说,不急,小人就在外头候着,姑娘办完了差事,就喊一声,小人即刻就来。”说着就退了出去。
“魏妈妈?”大力站到衙役指着的牢门外,声音偏粗,不似一般小女娘那样娇滴滴的。
“你、你是谁?”声音含糊不清,好似拼尽全力才将这几个字说清楚。魏妈妈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她不认识。大力也看清了魏妈妈脸上的惨状。
魏妈妈一早被捆到这,起初十分嚣张,她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这清安县同她交好的权贵门户也不少了,虽比不上庄府尊贵,但也是清安县不容小觑的存在,直到被人拔钗环时拼命抵抗,嘴里还叫骂着,几个狱卒的大耳光打过来,她的脸瞬间肿胀起来。若论起年纪来,她都能给这群狱卒人当娘了,自然无人有怜香惜玉之心。几个巴掌打的
她嘴角也破了,还渗着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