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小叔!我可是你亲侄儿!一个月两贯钱还不够我在会春楼叫一壶茶水呢!这叫我怎么活!小叔,你不能不管我啊。”庄明成这下不是丧气了,直接一下瘫坐到庄引鹤腿边,抱住了大腿,便声泪俱下的开始嚎哭。
他从会花钱开始,就没过过这样的穷酸日子,扬州府上,他虽是庶出,但是胜在
年纪最小,嫡母也不耐烦与他计较几十两银子的开销,又不是供不起,家中产业,她的亲子将来必定是要继承大半的,这些银子就当哄官人开心了,免得叫人以为她苛待庶子呢。
其实衙役的收入绝不止月例这么点,平日里清安县哪个小摊贩不得孝敬些,只要不过分就行。你若是不收下,一来叫那些做生意的小老百姓提心吊胆,生怕哪日就被人掀了摊子,赶出县里;二则么,也与衙役们混不到一起,怎么,就你清高?他们都是贪财的?
“凡事自己想清楚了再做,要是有拿不定主意的,再来问我就是。要是再犯老毛病,我亲自捆了你去见你爹,上次没打断的腿,这次一并补上!”庄引鹤邹着眉头看着眼泪鼻涕一把的亲侄子,颇为嫌弃的踢了一脚,呵斥道:“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快滚!”
“小、小叔,这银子真不够花,”庄明成被踢了也不在意,只一味的争取再要些银两,抬头看到他小叔额角暴起的青筋,没戏了!“小叔,你消消火,我这就滚。”
也不哭嚎抹泪了,蹿起来拍了拍屁股,一溜烟的跑去找那个叫孙达的,小爷这般英明神武,就是一月两贯,也定能混的风生水起!
……
因明日要审理魏宅一案,庄引鹤今日都待在县衙,自魏妈妈攀咬了魏行首,两人在一间牢房中互相叫骂,衙役们嫌吵闹,又将两人分开了。
“都头,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魏行首被捆在架子上,看着面前的烧的通红的炭盆,还有一旁搁置的鞭子,清泪落下,娇弱可怜;只可惜,郎心似铁,温柔时叫你沉溺其中;绝情时,就能叫你生不得、死不能。
“本官问你,诓骗苏家小娘子一事,你可参与其中?”什么样的美人垂泪他不曾见过,这点道行,就不必在他跟前现眼了。
“奴家当真不知情!”魏行首说的斩钉截铁,神情倨傲清高,“都头,我从不曾起过这样的肮脏心思,我是想进府,可也没有拿一个无辜小娘子铺路的道理,我同都头相处的这些时日,难道在都头眼中,我就是那种龌龊不堪的人吗?”
“嗤——”庄引鹤看她的神情,哂笑出声,这女人,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不是什么端方君子,也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从长案后的椅子中站起来,走到刑具前,用烧通红的铁钳子拨了拨炭盆中的红炭,火星子跃出炭盆,在空气中噼里啪啦的炸开。
“我再问最后一遍,行首也说了,你我相处过一些时日,就应当明白,我实在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翩翩君子。”他审讯过的人无数,话里几分真假,一眼就能看穿。
“都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魏妈妈她自己盘算好,叫家中老仆偷偷下的药!她是失心疯了,这才故意攀咬我的,我冤枉啊!”魏行首恨不能字字泣血,泪水涟涟带着眼眶鼻尖都泛着粉意。
啪——
长鞭破空而来,带着凌厉之意,精准的打在了右臂上。
“啊——!”魏行首痛苦惨叫,五官狰狞,再不复往日柔美,头上的虚汗滑落,她何时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长鞭撕裂衣袖,渗出的血迹染红了衣衫,这一鞭,是警告。
庄引鹤看着她望过来不可置信的眼神,将鞭子随手丢在了放刑具的桌子上,转身坐回了太师椅上,一双长腿搭在长案上,身子微微后倾靠在椅背上,单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把玩着腰带上系着的络子。他昨儿半夜春梦惊醒,实在睡不着,翻窗探香闺,先偷一个来。
“去把她那个老妈妈带过来。”声音带着懒散,若非此事关联到苏禾,这样清楚明白的事,哪里还需要他出面。
魏妈妈瞧起来,可比魏行首凄惨多了,脸颊不过稍稍消肿了些,说话还有些含糊不清。他用鞭子警告魏行首时,是收着力道的,不然一鞭子全力打下去,足以要她半条命;魏妈妈挨打时,衙役们可没留手,她一见到庄引鹤,便吓得直哆嗦。
还没走到近前,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还没来的及开口求饶,便被衙役们就这么拖到了魏行首前侧。
庄引鹤抬了抬下巴,那衙役瞬间心领神会,将魏妈妈一把拽到了魏行首的对面,两人一个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一个衣袖渗血,满脸虚汗的被捆着。
眼神交汇之际,都清楚明白的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灰败之意,她们母女栽了。
“魏行首口口声声说,是妈妈您失心疯攀咬了她,既如此,只好叫妈妈你亲自过来了。”拖着她的衙役看都头一言不发,只看着两人,神情嘲弄,他便开口问道。
“行首说这事她实在不知情,全是妈妈指使家奴所为,所言是否属实?”
“不、不是的,大人明鉴,”魏妈妈看着她那丧门星一样的女儿都这般凄惨了,自己更不能有什么好下场,跪爬着转身朝向庄引鹤。
“大人,我老天拔地一把年纪了,便是搭不上您,我养的女儿们也同县中富户皆有往来,若不是为了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我何必要冒这样的风险?”魏妈妈哭的涕泪满面,她心中实在后悔,要不是自己也鬼迷心窍,今日何必遭这样的苦楚。
“那依着你的意思,诓害良家子一事,魏行首才是主谋?”这半路凑合的母女,还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是!是!还有——”魏妈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她还有意要撕出苏二和苏婆子,可苏禾如今做了都头的妾室,看样子如今还在兴头上,这苏禾待苏婆子自然无甚感情,可苏二是她亲爹,她猜不准。
那衙役看庄都头眉间一皱,脸上似是不耐烦,当即一脚踹在了魏妈妈身上,呵斥道:“有什么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还有、还有苏家苏婆子,是她首肯的,不然便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犯下这样的错事。”魏妈妈决意还是不要扯上苏二,苏婆子这蠢货,便是最后不能将她如何,也要叫她难受一遭,否则难消她心头恨意!
庄引鹤扭头看向身侧的主簿,道:“都记下了?”
“回大人的话,都记清楚了。”主簿原本在坐着记录,一听庄引鹤出身,连忙站起来,拱手回道。
“行,既然这事也八九不离十了,剩下的你们看着吧,本官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就收起长腿,担了担衣服,转身就要走。
“庄都头——!”魏行首见他当真毫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声嘶力竭的喊道,“都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都头好狠的心啊!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就要弃我于不顾!那贱丫头下的什么迷魂汤,叫都头这般痴迷,想必也是个放浪不堪的贱人!都头莫要被她诓骗了去!”
“啊——!”
庄引鹤听到她这样辱骂苏禾,拿起长鞭,毫不留情的甩到了她的脸上,魏行首短促的惨叫后,脸上皮开肉绽一道血痕,血迹沿着惨白的面孔滑落。
“呸。”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牙齿,魏行首还想叫骂,却发现自己的嘴已经张不开了,都将人得罪到这个份上了,索性说个痛快:“我一片真心待你,却被如此践踏。来日你也必定能尝到我今日的苦楚痛心!”
庄引鹤看着衙役,不甚在意道:“给她上个药,免得明日公堂之上说不出话来。”说完,便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