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叙川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被展示出来的评估,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再熟悉不过的苦涩从胃里翻滚上来,又被喉咙卡住,
体面的施舍,合理的怜悯。
这几年顾叙川拼命工作,数次催渝自己其实并不在意那些怜悯和窃窃私语,甚至在最初得知有可能卖出老屋时,他也尽量和左右的邻居对比,公正一些,跑了好几趟委员会对比近年来的交易,面积、位置、年代。没有故意压低,也不是刻意抬高。
顾叙川并非和钱过不去,今天到手的所有钱,他分文不留全部分给那九个家,但今天得到的钱里面,不该多出一分因为“怜悯顾叙川”的钱。
就像他坚持老爸不是杀人犯一样,他不肯认,也不能认,所以几乎是死板地要求一切公正合理。
他以为白知渝是不同的,也期待她的不同。
那个非要为他出头的人,不分场合嬉笑捉弄他的人。
他以为自己真的被她看见。
他怎么会这么以为呢?
自大的结果,就是尚未想明白的隐秘期待毫不留情地戳上了陈旧伤疤。
白知渝多付了二十四万。
明码标价的同情。
二百六十四万,交易完成。
陈兰当场抱着妯娌哭了起来,三叔还能维持得住,只是同白知渝道谢的时候声音微哑,邀请她们今天一定去家里吃饭。
“不合适,我们家哪里能招待白老板,我去订饭店。”顾叙川打断,然后对面带讶然的白知渝笑了起来,“谢谢白老板,祝你生活安康,前尘光明。”
“顾叙川?”白知渝奇怪地喊了他一声。
“改价格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说呢?”顾叙川还是没忍住,说话变得难知,“这样是惊喜吗?你会高兴吗?”
难知话说出口也没能觉得痛快。
白知渝又定定地喊了一次他的名字。
顾叙川很快回应:“你说?”
他比白知渝高很多,为了显示认真知的样子,特意弯身下去。
在顾叙川弯身的这一刻,白知渝眼睫不受控制地颤了颤,目光从上而下地扫过他的面容。
最终,她移开视线,“饭不吃了。”
白知渝要走,顾叙川紧着眉横跨一步挡住人,声音里尽是压不住的困惑。
“给个理由吧,为什么呢?”
白知渝盯着他身上被洗得发白的条纹衬衣。
他平时不是背心就是光膀子,独独今天知道要签合同,翻出来件正式的衣服穿着。
白知渝知道他的重视,也能略微体会他的期待和开心。
显然,这份重视已经被辜负。
她几乎是有些无赖地开口:“……拉过勾的。”
拉过勾,下次你一定很快原谅我。
顾叙川注视着她,很轻很慢地说:“说好的,不伤害我。”
白知渝垂下眼。
顾叙川盯着她,“这么可怜我啊?”
又刻意学她的语气问:“别可怜我吧?”
白知渝依旧沉默,所有回答都被封锁。
顾叙川等了半天,还是让开了路。
“感谢你,修门框和联系人翻新,可以随时联系我,那些话作数,祝你生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