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沉默了几秒,答道:“我叫王意如。”
“王意如,你爸妈给你起了个好名字。”月拂基本能摸清楚了对面女孩情况,不走温和打法,声音下沉开始施压:“你知道用刀指着警察会有什么后果吗?这房子被警察围了,你的抵抗没有任何意义,到时候你爸爸妈妈只能去监狱看你,看读了十九年书唯一培养出来的女儿,你要伤了他们的心,让他们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吗?”
王意如显然动摇了,还在做最后的坚持,“我只是想挣钱,我爸妈挣钱很辛苦,他们年纪大了,只能指望我,我没有办法,我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只干这一次,只要能解决我现在的困境,我只干一次。我有钱了,我就能回去看他们,给他们买很多很多东西,不是一事无成双手空空回去。”
月拂心中了然,她慢慢往前靠近。
“知道妊娠期间你的身体会有什么变化吗?”月拂凝视着她即将崩溃的眼睛,“你会睡不好,会脱发,脚肿到拖鞋都挤不进去,食欲不振或者暴饮暴食,你的身材会走样,体内激素紊乱,你有可能会爱上你孕育的孩子,在生下孩子之后还可能产后抑郁。”
“不会的!我不会。”王意如摇头,她不会爱自己的孩子,她不可能爱上交易的种子。
“你不会吗?你能确定?如果你不会,那你的妈妈也不会爱着你。”
“我们不一样,我妈妈是自愿生下我的。”
“你看,你也不是自愿要给人生孩子的。”月拂又往前一步,“你不是自愿的,你只是对社会的不公无力反抗,你不甘心自己十九年换来三千五的结果。”
“我们生来就是不公平的,社会也是不公平的,你该愤怒。”月拂说:“而不是成为强权的帮凶。”
“我没有!”王意如厉声喊。
“你有,你还不自知。你怀的只是三十五万的胚胎吗?三十五万是谁给你的,是给你开三千五的那群人,你刚才也说了不合法是社会的问题,社会的不公也确实不是你能造成的,他们花钱租赁你的子宫,无论自愿与否,这都是剥削,你用自己的健康,用自己的身体,帮他们构建上层压迫底层的建筑,一旦建成,会有千千万万和你一样的大学生被剥削,她们未必能拿到你如今的报酬。而你只看到十个月三十五万,看不到十个月之后的境遇,你的身体会迅速衰老,三十五万来得太容易也很容易被消耗,往后你会有别的难关要面对,当你的身体不再年轻,你十个月还会值这个价吗?”
王意如无言以对,月拂问她:“现在你还觉得不合法不合理吗?”
渐起的啜泣声响起,王意如被说服,垂下手,水果刀咚一声坠在劣质地板贴上,“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我找不到工作,读书读了这么多年,我没有能力孝顺我爸妈。”
月拂走过去,温柔地安慰她:“只是现在而已,你刚出学校,社会上有大大小小的陷阱等着你,如果你踩下其中一个陷进去,往后你日子之后更难。就比如现在的,你要是越陷越深,身体不再值钱,健康不在,你用什么去孝顺你父母。”
“现在社会上大家都很艰难,越是艰难的时刻,弱势群体更应该坚守底线,一旦开了口子,以你为代表的群体只能滑进吃人的嘴里。”月拂缓声说:“你要慢慢来,厚积薄发,时代的艰难不该压在你身上,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哪怕没有,你也该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要活下去很简单的。”月拂拍着女孩的肩膀,“你爸爸妈妈要是知道你为了钱伤害自己的身体,怀胎十月生下你一个宝贝,他们会心疼的。你要时刻记得你很珍贵。”
王意如一下扑进月拂怀里嚎啕大哭,她也不想,那么长的针进入身体,她又怕又疼,她每天都很想妈妈。
危机解除,陆允让身后同事去忙,月拂有当指导员的天资,难怪是苏旻看上的宝贝疙瘩。
月拂安慰好王意如,又递纸巾又递水的,陆允快要认为她有点讨好型人格时,月拂掏出手机,打开相册,“你见过这个男人吗?”
陆允在后面睨了一眼,手机上是蒋厉的画像,果然是为了工作。
王意如仔细看了看,“见过,又不太像。”
“不太像是什么意思?”
“眼睛鼻子不太像,嘴是像的,”王意如一吸鼻子,“脸型和眉毛也像。”
“是动过脸了。”陆允还见过晏城那边提供的画像,和王丽丽描述的也有一定出入,现在通过三个女人的描述,蒋厉有三种样子,除了动脸,没有别的可能。
月拂收好手机,“只能是动过脸了。”
“你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陆允问王意如。
“三个月前,当时我刚来,他带我去见客户,之后就没见过了。”王意如手里攥着纸巾,“他基本不来这里,我问过其她女生,有见过他的也有没见过的。”
陆允月拂默契对视,看来团伙的核心人员不止一个。
王意如的问询结束后,人数统计也差不多,这栋房子里的所有女性有名有姓,原因无它,为了钱。有的是背着家里人比如王意如,有的是得到家里同意过来的。同样的底层,家庭观念又带着参差。
“谁让你进来的?”陆允把人堵在楼梯口,脸比外边寒夜还冷上三分,就是责问的时机迟了点。
月拂刚还配合市局同事忙得热火朝天,在领导面前又低眉顺眼当个犯错的下属,“黄支队让我进来的,他同意我加入调查。”
陆允不得不叹服月拂见缝插针见机行事的机灵劲,趁着黄支队忙得焦头烂额之际,他能不答应?
“队长,明天我能上班吗?”月拂小心地问。
“你先看下现在几点。”陆允冷着脸垂眼看向月拂额头贴着纱布的位置,不打麻药生缝,也不知道她究竟有多能忍,关心的话语被悉数吞了回去。
“凌晨三点。”月拂估计是伤到了脑子,傻愣愣看过时间后回答领导。
“废话,我能不知道。”陆允更是气结,是没用麻药把脑子疼傻了吧,连话也听不懂了?
月拂又垂下眼睛,低着头说:“你不要大声说话,我听得见。”
陆允长长深呼吸一口气,冷静,冷静,她在角落来回踱了两遍,还是忍不住,高大的影子盖在月拂身上,“你是听得见,可你不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