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停下选照片的动作,庄霖说的有道理,对方要是需要录视频,这些AI微调过的假人必定会露馅,一次不成连下次都不一定会有,但是月拂肯定是不行的。
“月拂前段时间在网上被曝光你忘了?”陆允提醒他。
“对对对,差点忘了。”庄霖瞧了眼领导,队长带上假发化上装,不说判若两人吧,至少能和平时的形象差零点五个月拂,他说:“队长,要不你试试?”
“我要是自己行,还指望假人干什么。”嫌疑人指定要160到165区间的身高,奈何亲爸基因太优秀,自己初二就不止165了。
两人正一筹莫展,酒店套房另一个房间门开了,林煦从里面出来。
庄霖看看领导,又看了看林煦,一个荒唐的想法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我靠!这这这队长住人林副支队的酒店来了!难怪连月拂也要瞒着,他一想到这几天队长和林副支队成双入对的背影,你们月拂知道可咋办?!
林煦衬衣衣摆凌乱的露出一截,头发毛躁,一看就是刚从床上起来,林煦相当熟稔地招呼庄霖,“庄副队,别在那站在,沙发不是摆设。”
庄霖不自然地坐下,“队长,这几天你都来这?”
“差不多。”
林煦给前台打电话要宵夜,她捂着听筒问庄霖,“庄副队,留下一起吃点?”
陆允帮他拒绝,“他马上就走。”
庄霖:连口吃的也不给?
陆允放弃用假照片钓鱼,她听取了庄霖的建议,计划申请一个合适的人化装侦查。
庄霖从酒店离开是晚上九点多,他从豪华酒店套房出来,默默掏出手机上团购网站查酒店套房的价格,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一晚上三万的总统套房,队长天天来!
第二天是算好的六合日,诸事皆宜,是贺祯火化的日子。
贺然摸着女儿冰冷僵硬的手,她这些天在后悔要是没有支持当医生就好了,那么多职业可选,为什么非要是医生,那么多的医生也没挽回女儿。
月拂来到棺椁前,贺祯头发被梳齐整枕在脑后,阖着眼化着荒唐又不自然的油彩,一点也不好看。贺祯不喜欢化妆,她皮肤很好,唯一的化妆品是一只固定色号修正唇色的口红,但是她化妆很好看,月拂见过。她们有次暑假拿着月照给的零花钱去专柜试妆,在专业化妆师的手法下,贺祯加深过的眉眼深情又羞涩,月拂把使用的产品全买回了家,但是贺祯回去的时候把化妆包给忘了,一直放到过期也没再用过。
后来她们一个去了医科大,一个去了公大,虽然在同一个城市,见面机会总是很少,有一年贺祯考完来找自己,她褪去了青少年时期的稚嫩,穿起了保暖的半高领衫,套着深灰色风衣在校门口等自己。
“贺医生,你好适合穿高领衫哦。”月拂不太注重穿着,卫衣从大一穿到毕业,月照会参照土土的自己,夸贺祯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此后从入秋开始,贺祯基本把半高领衫焊在身上,穿到了现在。
今天过来的人不多,贺祯是独生女,贺祯爸爸是独生子,贺祯只有一个舅舅,其余的亲戚也没有了,医院来了两位领导和同事,月拂认识的几位医生也来了。
灵堂很安静,贺然没有眼泪了,女儿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就让她安安静静地走。
吊唁结束后,月拂陪贺然在外面望着不远处向上蒸腾的烟雾,殡仪馆每天都有人过来,每天都有人变成烟消失在世上,那种不是亲朋的无感,等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刻骨铭心,向上的烟雾,悠长轻盈,又像钝刀子扎在人心上。
贺祯舅舅在向大伯表示感谢,乌黛在手机上沟通工作,月照站在秦柔旁边聊奶奶的身体状况,月拂远远看着,想起小时候,大人之间互相安慰,然后转身投入自己的生活。
现在自己是大人了,也能随着时间轮转,继续往前奔走。
贺然问月拂:“小拂,你这几天梦到小祯了吗?”
“有,她拉着我在前面跑。”月拂望着烟雾所在的方向,说:“我们跑了很远。”
贺然眼睛聚焦在远处,听着像是自言自语:“我也梦见了,她捂着脖子,说疼。”
月拂哽住。
“那个血跟瀑布一样,拦都拦不住,”贺然轻轻侧过脸看了月拂一眼,她说:“我们都拦不住。”
“阿姨,对不起。”月拂带着些哽咽,她很想道歉,她需要道歉,但是她害怕,害怕贺然会情绪不稳定,她怕自己的无能再次伤害这位母亲,贺然那么爱贺祯,她们母女相依为命,世上没有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令人难以接受的离别,更何况是只有女儿的贺然。
贺然温柔地看着她,“这不能怪你,小拂,阿姨不怪你,小祯也不会。你已经尽力了。”
并不是!月拂连日来回忆当时一幕,要是自己抛出去的手机砸中歹徒执刀的手,那一刀不会落在贺祯身上,要是自己不等电梯,要是自己没有喝那碗汤
贺祯是能活下来的,怪就怪在自己差一点,只差一点点。
贺祯的墓地看好了,月拂和她排排躺着晒太阳的美好愿景落空,贺然在丈夫去世之后就给一家三口选好了位置。但是贺然不打算今天下葬,她要先带女儿回家。
月拂随车到单位的时候快中午了,陆允通过庄霖才知道她上午请了假,看到她一身黑衣回到单位,把人喊进办公室。
陆允反手把门带上,“你没告诉我。”
“贺阿姨不喜欢无关人员在场。”月拂黑衣肃穆,低马尾扎得服帖,连丝碎发也没有,站在办公室雕塑似的。
陆允握起她的手,“今天外面很冷,你穿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