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拂确实很乖,“药在包里,我会记得的。”
陆允把月拂送到一楼,看她在马路对面上了车才转身回楼上。
她先去了黄支队的办公室。
“来啦,小陆。”黄支队眼神示意她落座,又盯回电脑屏幕上了。
“黄支,部里说指导调查,我是没听到他们的指导意见。”陆允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开了场。
“没有指导意见是好事,至少说明你们的调查没有遗漏,调查方向也没问题。”
“我看未必。”陆允说:“他们这一趟,大概率另有目的。”
陆允很少阴阳怪气,黄逸斌不得不把注意力转过来,问道:“总不能是专程过来撬走月拂的吧。”
“月拂之前在部里工作过,您知道吗?”陆允问。
“上午刚知道,严督察是爱惜人才的领导,说月拂在基层锻炼的不错,小姑娘很有发展前景。”黄逸斌看出陆允淡淡的脸上似有若无带着一丝得意,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继续说:“从月拂借调回来参与的第一个案子我就察觉她不简单,旁敲侧击向谢尧打听过,他只肯告诉说,他们之前是同事,而且月拂是被她领导着重培养的人才,迟早是要回去的。”
“月拂没说她会回去。”
陆允大概猜到了月拂的前领导是奚禾,她也上内网查过了,奚禾档案被封,于是她又找之前的领导侧面打听了一下,奚禾上一次执行任务后,从此人间蒸发。如果月拂三年前参与的行动失败,说的是奚禾的话,那她回方陵的理由就更充分了。
月拂说过,方陵的人口买卖由来已久,又不肯透露多余细节,她是学情报的,保密原则第一位,陆允可以理解。下午她在文朔面前提到奚禾,陆允可以确定她和文*朔之间的矛盾是因为奚禾。
部门之间信息是不透明的,陆允也参加过大型打击非法犯罪行动,她相当清楚行动失败下落不明意味着什么。如果这人没有功勋,说明其中有些龃龉不能道明。
为此,陆允才会如此笃定,月拂不会回去。
“月拂没说,上面就不会把她调走?”黄支队端起茶缸,“而且,你难道不想月拂有更好的未来。”
黄支队陶瓷茶缸杯子一碰,陆允有些清醒过来,月拂现在是没有调岗的打算,那以后呢?如果上面来了调令,难道她要拒不执行?像她刚入职,不就一纸借调走了一个多月,甚至都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
陆允按下晃动的思绪,强行把话题转到了回去,她说:“部里说是指导,在听完丁岩的审讯之后没有提出任何指示,甚至连我们的讨论会议也没参加,黄支队不觉得奇怪吗?”
黄逸斌向来认可陆允的工作,她虽然并不是专业警校出身,但军人铁血的认真严谨几乎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她比其他警校出身的同事,对工作更认真负责,部里下来要指导她的工作,黄逸斌本身也不担心,陆允负责的案子能禁得起上级的审查。但是陆允特意一提,他后知后觉咂摸出点不对劲,“还真是来挖人的?”
“他们之所以没提意见,是因为我们的调查在他们想要我们调查的范围内。”陆允说。
“怎么个意思?”
“蒋厉。”陆允认为他们卡在了蒋厉这个重要人物上,连月拂提起他的次数都很少,“蒋厉是这案子的开端,我们查到现在,除了这人的画像,没有这人的任何蛛丝马迹。”
“他能单独联系上张鑫,可见很早之前就与张鑫认识,抓获的嫌疑人基本都不认识他。张鑫谨慎不假,但谨慎到连丁岩都不认识他,这人的存在未免太独特。”
“你的意思是,上面不想让我们查蒋厉,当前的调查除了王丽丽,没有出现过蒋厉的身影,他们才没有过问?”
陆允颔首。
黄逸斌眉头紧锁,思索后问道:“你准备怎么查?”
谢尧能把部里的人招过来,部里又不想让一大队查蒋厉身上,有点难办,陆允说:“我想自己查。”
“你自己怎么查?”黄逸斌倒也不是不想让陆允查,主要是市局到处是眼睛,查什么都要手续。
陆允不仅要查蒋厉,她真正要查的是三年前月拂参加任务的始末,说是这么说,但作为专案调查负责人,有调查任务要推进,月拂又不会泄露当年的调查细节,确实有很大的难度。
“暂时还没想好。”陆允把蒋厉的画像给林煦了,只能先把渺茫的希望放晏城。
这一天忙忙碌碌,陆允回到公寓的时候将近十点,她用指纹开了锁,想起来月拂今早回来过,还真没管自己要密码,看来她还记得见面是哪一天。
陆允笑着往沙发上一倒,洗衣机外边还有一截没塞进去的裤腿,她都能想象到月拂今早回来冲澡有多匆忙,这个有洁癖还强迫症的姑娘,忙起来也跟打仗似的。她手边摸到一条干发巾,陆允凑到鼻子上闻,好香。
她自己的洗护用品被月拂换了个遍,两人用的是一样的产品,但搂着月拂就是比自己香。想着想着她忽然很想见月拂一面,住院部有时间限制,现在太晚了,她不好过去打扰,或者可以视频?
怀着一点点思念,她先发了个信息过去问候:【睡了吗?】
月拂没回,她下班之后陪大伯一家吃了饭,吃过饭之后,他们一家围在病床前,陪着还有些朦胧意识的老太太商量着身后事。月拂被迫夹在里面,仿佛回到十五岁那年,也是同样的场景,只是躺在病床上的人不一样。
奶奶的墓地很早就看好了,在爸爸和爷爷中间,告别仪式上要邀请哪些人,寿衣要用奶奶喜欢的墨绿色,月拂渐渐有些听不进去,她脑子里的嗡嗡声盖过了说话声。
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是吗?月拂看着大人开合的嘴,自己也是第二次经历了,为什么还是这么生疏不安。
此刻,她静静躺在陪护床上,旁边是奶奶带着氧气面罩微弱的呼吸声,没有工作场景的沉浸,她不得不去面对现实,她觉得自己也需要输氧,黑暗细细密密压着她,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