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到初中的同学,朋友。”月拂实话实说。
荣副支队问:“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吧?”
月拂没有犹豫,“是。”
陆允在监控室,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你今天为什么会遇见医闹现场?”
“我中午去陪我奶奶吃饭,家里人让我去给贺祯送中饭。”月拂神色如常镇定自若。
“你每天中午都去?”
“奶奶住院这几天是去的。”
“杀害贺祯的凶手是否见过?”
“没有。”月拂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脸。
两位领导对视一眼,把医院监控截取的视频放在桌上,点击播放。
月拂不得不通过上帝视角,观看贺祯被杀害的全程。
贺祯捂着腹部伤口从诊室跌跌撞撞跑出来,还推开了离她最近的一位护士,歹徒在后面追上了她,高高举起凶器,被自己扔出去的手机砸到后背,他动作只被打断了一下,然后朝着贺祯的脖子
月拂握着杯子的手止不住的抖,她想控制,但是徒劳。甚至还能看清指甲缝里没清理干净的血,黑黑的一细条,卡在那里。
她把注意力收回来,抬手揉了揉左耳,便听到,“月拂,你在解救贺祯的时候,是否夹杂了个人情感,制服歹徒的方式过于偏激?”
月拂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毕竟贺祯没救下来,她惨白着脸,“什么?”
荣副支队又问了一遍,“你制服歹徒的方式是否过于偏激?”
月拂脑子里的嗡嗡声更加尖锐了,导致她听自己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水雾,“歹徒死了吗?”
“没有。”巩支队回答。
“贺祯死了。歹徒没死。”月拂反问:“我偏激吗?”
她的反问让对面两人无话可说,他们当然清楚月拂的处理方式没问题,甚至用‘偏激’来责问月拂有十分的不合适。但她要救的人是她很好的朋友,导致见义勇为的立场出现了偏移,因为她是警察,出现了更多的偏移。才有了民众口中所谓的暴|力执法,泄私愤。
月拂在沉默的空隙中开始回忆这份职业带给她来了什么,可悲的发现什么也没有。她在X小组加不完的班,贺祯让她劳逸结合,受伤的时候也是贺祯帮忙瞒着家里。
她付出了时间,热情,她为自己能帮到别人而高兴,后来这种热情越来越少,她逐渐无力,罪恶像是不断分裂的细胞,绵绵不绝。她结束一个案子,转头又扎进另外一片罪恶汪洋。她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伴家人,连休息都是在补觉。
这份工作,她失去的更多,她的家人体谅她的辛苦,原谅她一次次的缺席。如今,要被责问在救贺祯的过程中是否偏激
月拂感到茫然,她难道是在自讨苦吃?
巩支队的问题拉回了她的思绪,“月拂,你当时是否掺杂了个人情感?”
月拂的眼睛聚焦在巩支队长宽且厚嘴角高度不一的嘴上,网上不是说嘴唇厚的人重情义,但是这张嘴问的话很凉薄。她笑了,连带着肩膀抖了一下,她往后靠,盯着桌面息屏的手机。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对自己长久的坚持,生出巨大的失望。
陆允在监控中看见月拂把手伸进左边裤兜,她知道那里面装着什么,心里跟着泛起浓重的酸楚与不忍。
月拂把警官证举重若轻地推在桌上,把某些她担不起的东西聚焦在黑色皮夹上。她说:“没有这个东西,我是不是就不用回答这个的问题?”
对面两位有些为难地看着她。
“我入党时宣过誓,成为警察时也站在肃穆的国徽下自愿报效国家,为群众为人民。贺祯也是人民,她还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但今天,她在屠刀之下殒命,我们面对面坐在这里,警察问警察,是否在制服歹徒时过于偏激,是否夹杂了个人情感!”
月拂的声音稳的发硬,“我不是机器,我做不到等着她被歹徒捅的千疮百孔,等到她流干身上的血,我所做的只是尽我最大的努力救人,如果有人要认为我凭个人情感冲动行事,我无话可说。”
从询问室出来,月拂感觉整个人被挖空了,空荡荡的胸膛里刮着料峭寒风,一寸寸风化她的棱角,扎得人生疼。
她没听清后面的人在说什么,凭着记忆去找贺祯。
陆允跟二队寒暄两句的功夫,月拂走出去老远。
她快步跟了过去,拐过几个长廊,外面夜色拥了上来,浓得连一颗星星也没有,月拂忽然停下脚步,陆允问:“怎么了?”
月拂只是忽然想起之前答应过贺祯,等自己休假要去伏星山看银河,还说要点篝火煮奶茶,熬夜等太阳起床,她还问帐篷买什么颜色好,冲锋衣要不要买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