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徐竞犹豫的更久了,由于证件照统一的拍摄标准,一排摆一起的黑衣白领大头照,隔远了乍一看还是很相像的,徐竞犹犹豫豫又推出来三张,和刚才选出来的结果出现了偏差,唯一一样的是瞿晴的照片没有被选中,因为她有脸上很明显的特征——眉心有痣。
陆允收回照片坐回去,处变不惊地问:“你脸盲的毛病,张旺知道吗?”
五张照片里没有王丽丽的照片,徐竞今年刚加入只参与三次,然而他因为脸盲,误以为辨认数量是三位,陆允由此判断出这家伙是脸盲。
徐竞不自然地开了口,“不知道,我只需要等在张旺指定的地方,他会告诉我对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从你四年前离职后,到今年来方陵和张旺他们搭伙,这期间你在干什么?”陆允问他。
“四处打零工。”
“为什么不找份更稳定的工作?”陆允平静地直视他,“以你的年纪和条件,找份长久稳定的工作并不难。”
徐竞一声不吭。
陆允倒也不着急,“采指纹和DNA取样的时候,你在害怕什么?”
还是沉默,审讯室安静到能听见徐竞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呼吸声,陆允继续施压:“趁着对比结果还没出来,你还有主动交代的机会。”
徐竞依旧不开口。
双方僵持着,外面的戚小虎咚咚咚敲了单向玻璃。
“队长,这家伙身上背着案子呢。”戚小虎送上案情材料,“故意伤害,就在他以前当快递员的地方,他的DNA和受害人指缝里刮到的生物样本DNA一致。”
“这案子挺奇怪的,”戚小虎咕哝说:“受害人正常走在回家的路上,凶手在后面箍住她的脖子从后腰捅了她一刀,事后验伤只被认定轻伤二级,因为受害人没有看到凶手的样子,加上受害人一家在小区口碑不错,没有与人结怨,这案子没有明确调查方向,就被搁置了。”
“对比结果肯定没问题,不过我就想不通,徐竞他费这劲干啥,警察都没怀疑到他,他自己离职跑了,然后四海为家到处游荡。”
陆允回到审讯室,把戚小虎送上来的助攻甩到徐竞面前,“是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你自己选。”
桌上是一张案发现场图片,照片是晚上拍的,狭窄的巷道中,地上一滩暗红色血迹。徐竞只看了一眼便挪开目光,陆允对他说:“照片上没有人脸需要辨认,你要犹豫这么久?”
“你也知道自己找错人了是吧?”陆允也不想等回答了,说:“轻伤二级,求得谅解的话,法院通常判三年以下。”
徐竞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允。
“你之所以会被排除嫌疑,是因为你动手选择的目标并不是刁难你的那位客户。警察自然不会把你列为嫌疑人,要是在动手之后没那么快离职,多打听打听就知道受害人伤的并不严重。”陆允失望地看着他,“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还活着?”徐竞终于舍得开口了,“我以为我杀了人,要是杀的是那个经常投诉我的女人还好,偏偏找错了人。”
徐竞一切不幸的开始要从他送的一单快递开始,他负责区域有位客户要求上门送件签收,整个小区就这一位客户特殊,在他之前的每一位快递员基本都被这位客户投诉过,徐竞入行时被前辈告知要小心对待。年中的大型购物节,站点忙到爆仓,徐竞一天拉了三趟快递到驿站入库,忙到晚上九十点还没下班,当晚他还在站点处理客户的寄件,那位客户给他来电话了,劈头盖脸就骂他为什么没有把快递送上门,是不是送快递路上被车撞了之类的,每骂一句话必定带上爹妈。
徐竞在电话里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第二天一早亲自去驿站取件送上门,就一个包裹,买的是海产。腥臭的海鲜味在楼道内弥漫,他记得客户刁难时的嘴脸,滑腻发臭的鱿鱼甩到脸上,那滋味至今还留在他的脑子里。
他记不住人脸,但记得那一刻的屈辱。他说:“我捅错了人,那真是太可惜了,”说后他又笑了,“只能说甩臭鱿鱼的那个女人运气太好。”
“运气好?”陆允说:“你只凭衣着判断目标,并不是谁运气好。”
徐竞牵强地扯了下嘴角,说不上是嘲讽还是认同。
对于之后徐竞的工作经历,他回答的很模糊,交代以为自己杀了人,到处躲,只能找短时工挣钱,他是在出租屋上网看到的张旺找日结的司机才联系上的。
徐竞这人很不老实,说的话真假参半,还需要挨个去核实,就从他不肯交代有前科的犯罪经历,他始终心存侥幸,徐竞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走投无路才选择和张旺合作,这位嫌疑人有没交代干净的内容。
庄霖的审讯结束比陆允早,经过夏法医的不懈努力,提取到的微量DNA结果和张鑫单位水杯上的DNA序列相合度约有50%,桃树下埋了十八年的尸骨就是张鑫的生母。
对于埋尸一案,张金保有些支吾,最后也承认了是把前妻埋在了树下,他说是妻子山上砍柴脚滑滚下山不小心死的,因为出不起丧葬费,就草草把人埋在了家门前,在上面种了颗桃树掩人耳目。
两场审讯的嫌疑人都有种把警察当猴耍的不机灵不配合的劲头,导致此刻办公室士气低迷,又是一整天过去,除了确认了手机主人的身份,1104专案进展一无所获,张旺把人弄去了哪?受害人是否还存活在世?张旺在别的地方有没有其他合作对象,陆允光是想想脑袋都要炸了。
同样炸了的还有炸毛的夏至,“胡说八道,脚滑从山上跌下来能造成颅骨左右两侧的开放性骨折,你们明天把他带上山去指认现场,让他跌个给我看看,他要是能在山上摔死,我跟他姓。”
“他要是摔死,你就得写检讨脱警服回家。”陆允单手支着太阳穴疲惫道:“你还是把重心放在凶器的确认上吧。”
“吧?陆队长,您可真是坐着说话腰不疼啊!”夏至抓着她不羁爆炸的自然卷,抓狂道:“十八年啊,十八年人都投胎转世成大姑娘了,你让我十八年后再去找凶器,还不如让我也再投一次胎呢。”
庄霖见她俩打的有来有往,隐约有点冒火星子的意思,开口打圆场说:“夏法医,这话严重了,我们部门还仰仗您建功立业呢!”
“指望我?”夏至用鼻孔看旁边一副被工作折磨的要死掉的扑克脸,哼道:“你看看你们领导这是指望我给你们建功立业的态度吗?”
其他人敷衍地呵呵一笑,领导确实被工作折磨的脸泛绿光。
陆允腾地站起来,椅子被她的后膝抵着划出去老远,夏至下意识往旁边躲,这家伙虽然不会对同事动手,但是拍人肩膀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能拍出淤青的那种,很有暴力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