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是庄霖。
“哎呀老天,队长你可算接电话了,王丽丽抓到了,好几个人才摁住她,没人受伤。”庄霖那边闹哄哄的,只听他说:“谢副支先把人带走了,让我们继续搜寻张乾和张旺。”
陆允麻木回答:“知道了。”
庄霖从未听过陆允没有语调没有情绪如此干巴巴的声音,在那边愣了一下,旋即问道:“月拂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血袋送进去四次了。”
手机里沉默了一会,庄霖佯装轻松安慰道:“月拂不是说自己运气向来不错嘛,她肯定能挺过来,队长你也别太心急。”
陆允不想听没营养的话,简短道:“有新进展给我电话。”
她挂断电话,抢救室外一点声音也没有,像是处在真空一隅,陆允试图转移注意力开始翻手机,没翻一会,她又把手机放下,顺着墙根缓缓蹲下。
乡镇医院不比市一院,陆允不管什么时候去市一院,那永远是敞亮的,而此刻,只有她所在的这一条走廊亮灯,黑暗中仿佛有无数道目光在注视着她,嘲笑她的无能为力与追悔莫及。
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时间下一秒会滑向哪个终点,她害怕又期待着手术室的门在下一秒打开,她无法预判门后出来的是奔去血库的护士,还是告诉她好消息的医生,还是
陆允像一颗守护在病房外的青松,她不敢离开,生怕错过任何一瞬,一直站到天光微曦,等到鱼贯而出的护士和医生,向她传来喜讯。
她只是麻木地听着摘下口罩的医生上下翕动的嘴,目光越过了医生,越过了护士,看到一张苍白沉睡的脸,她才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
渐渐她能听见医生说话的声音,被拉过来加班的医生是位有年纪的医生,她两鬓落下几根霜白的头发,温和道:“这姑娘运气好,差一点被捅到胰腺,刀口要是再往下偏一些,胰液流出来腐蚀内脏,情况可就凶险了,不幸中的万幸。”
“谢谢医生!谢谢!”陆允千恩万谢,用力抓着医生的手,她那一手的血污,握在医生干净的手上掉了一手的碎细,是月拂干掉的血。
医生并没介意,她看着陆允熬得通红的双眼,“你可以安心了,你们送医及时,急救措施也做到了位,除了失血在术中出现点小状况,没有脏器衰竭,接下来好好休养,她还年轻,你们年轻人身体恢复起来很快的。”她轻拍了拍陆允的手背,“你也需要休息一下。”
陆允听完医生的话,病床推到了她跟前,想要摸下月拂的脸,才看到自己不忍直视的手又缩了回去。她后退一步让路,差点一个踉跄,好在有半夜被派出所踢过来加班的两位实习民警给她扶着,才不至于倒下。
“陆队,你没事吧。”年轻的见习警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陆允摆摆手,“给你们所长打电话,说手术很成功,也别派人过来慰问了,病人要静养。”她说完跟着病床一起过去了。
单人特护病房是特别安排的,医护人员安装好医疗监控设备,医生在临走前又叮嘱道:“伤口周围有锈掉的铁屑,术后可能会出现感染发烧的症状,抗生素先滴上了,病人虽然输血及时,毕竟是场腹腔手术,昏睡久一点也正常。你也趁着这个时间眯一会,仪器都在监视着呢。”
陆允再次谢过医护人员,等人走后,单间病房里只有检测仪器的嘀嘟声,她轻轻走过去,生怕吵醒月拂,被子外是扎着输液针的手背,凑近了看还能看到干在指缝的血污,小洁癖要是醒了肯定会大叫着要洗手,洗手液要挤三泵才行。
还是很冷,陆允牵着月拂的手,她正用脏兮兮的手碰在月拂的手腕,感受指腹下规律跳动的脉搏。真好,她渴求的仅仅是这跳动的微小的生命信号而已。
陆允从没有像此刻如此安静,近距离的,贪婪的注视过月拂,目光从月拂沉沉合着的双眼,划过夏至夸过的按教科书长的鼻子,停在她毫无血色紧抿的嘴唇上。
好看到让陆允有些想哭。
偏有不懂礼貌的小年轻过来打扰,派出所的见习警站在病房门口,“陆队,天快亮了,我去帮您买个早点?”
陆允收回目光,沉着脸拒绝:“不用。”
她走到门前,脸色不太好看,两位小年轻不约而同的认为,他们派出所可能倒欠市局二百多万,二百多万开口对他们说:“病人要静养,过来敲门务必轻一点。”
两人看了眼并没关上的病房门,齐声回答:“好的陆队。”
没等下一句,二百万无情地关上了门。
陆允把陪护床展开,紧挨在月拂右侧,说是床其实有点夸张,就是一张折起来的躺椅,功能还没有陆允办公室的躺椅齐全,甚至连躺平动能都有没有。
鸡肋到不能躺平的陪护床,很得陆允心意,她坐在上面,只需要微微一侧头就能看见月拂,她侧身裹着衣服躺下,没一会感觉有点冷,于是起来把病房的空调给打开了。
她再次躺回去,盯着月拂的侧颜,缓缓放松肩膀,不一会熬了两天的人也顶不住周公的召唤,在偏远的乡镇医院清晨,伴着令人心安的仪器有规律的嘀嘟声,渐渐沉入睡眠。
84
第84章
◎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彼时还没完全苏醒的金桥社区,一俩黑色帕萨特停在王丽丽租住的房子楼下,从车后座下来一男一女,天色蒙蒙亮,两人却反常地戴着口罩,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们形如鬼魅轻声缓步上了三楼,来到房子门前,两人对视一眼,男的蹲下来从兜里掏出工具开锁,不多时门开了,他们穿上鞋套小心翼翼踩进去,反手带上了门。
房子里还是月拂他们上次过来的样子,他们依次巡完客厅,卧室,次卧,最后站在客厅交谈。
穿短皮夹克上衣露出一小截灰色衬衫衣领的女声沉着道:“月拂肯定看出来了。”
“她看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