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起身,弯腰,捡起竹杖,塞进道士手中。
虽知晓他目不能视,却还是直直望向他的双眸,略带笑意道:“你意下如何,道长?”
道士抿唇,不作回应,转身向门外走去,嘴边喃喃:“今日的药怕是熬好了。”
谢玉仍是笑着,尾随着道士向外,还一路提醒其注意脚下。
到了院内,只见院内边角处摆着个小药炉,药草香气伴着水汽蒸腾。只是药香伴着股隐约的焦糊味。
道士面色不虞,徒手将锅盖揭开,谢玉凑近一瞧,锅里的水快要被烧干,只剩下一团黑乎乎的不明物体在发挥余热。
“……这是?”谢玉小心翼翼地发问。
“药。”道士的脸色又沉了些,熟练地将药材掏出,又进里屋取来包新的药材,捆在一块儿塞进药炉中。
“既是不愿离去,帮我到缸里舀些水来。”道士毫不客气。
谢玉:“这般使唤我,是决定娶我为妻了吗?”
道士不作言语,眉头拧作一团。原来正经说话这人不理会,只有这样逗弄一番才会像个猫儿一般慵懒地抬抬眼睛。
好罢,也不欺负她这瞎子恩人了,谢玉笑着到水缸处舀水。
谢玉端着几勺水,倒进药炉中,神色认真地辨认炉中药材,哪怕不认得,也将药材的外形记下,这才合上药炉。
“我来吧,煎药这活我可熟练了。”
谢玉接过道士手中的蒲扇,鼓动着药炉底下的焰火。
她道:“你可知我大越国娶亲的礼仪?”
瞎道士抿唇,不愿意回答她的问题,像是知道她这问题的背后肯定又给他挖了什么坑。
果不其然,谢玉目光中闪着精明的光,“这娶亲呢先是要互换生辰名姓,你连这都没做到,我们如何成亲?”
道士沉吟片刻,似乎清楚不交换姓名不大礼貌,“陈尘。”
“哪两个字?”
“一是耳东陈,二是尘世的尘”
她往旁侧一瞄,那人面上看不到一丝一毫人间的气息,言语之间更是让他那朴素的长衫略加违和,谢玉暗道,这尘只怕是出尘的尘。
“我叫谢玉。”女子一边用一把蒲扇悠悠地扇着火,一边笑道。
“嗯。”这声应答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般微弱。
此后两人未再多言语,虽然玩笑话已经开到了成婚那儿,但他们二人不过初初交换名姓的陌生人罢了,多余的话也不便打听。
于是,一人坐着煎药,一人守在一旁,闭目打坐。
谢玉一边煎药,一边望着不远处坐着的人,像是在行传闻中的导引之术,以特殊的吐纳之法,吸收天地间稀薄的灵气,以凝神聚气,淬炼筋骨。
南水县的人将这人称作新来的神秘瞎道士,只是因为他的衣着打扮及出尘气质像是道士。
此番看来,这人恐怕是个身份不简单的修仙者。
天色渐沉,谢玉瞧着他恩人皱着眉将汤药一口饮下,便拍了拍裙摆起身,向他拱手,言语变得恭敬疏离,“谢过这位道长的救命之恩,一月为限,谢玉会亲自登门道歉。”
她想着:不若帮他找来治疗眼疾的方子,这般漂亮的眼睛,怎地……
“嗯。”陈尘的声音寡淡得像天山上流下得溪水,却听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但若是偷来的谢礼就免了。”
“怎地这般夹枪带棍。”想是还在因成亲的玩笑而不悦。因此,谢玉也不恼,只是又一笑,头也不回地直着身板踏出这个坐落在南巷深处的院子。
现下时间不早,她已经在陈尘这儿呆了整整一宿加一日,得赶紧回东巷去了。
陈尘恩情虽重,日后自当报答。
但在此之前,她还要打听一下陈尘这个名头,他莫名于公堂之上将她搭救,其中缘由若是不理清楚,谢玉只会惴惴不安。
更何况,她还要回去看看谢宝儿那丫头……
她肯定是伤心极了吧,像她当初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