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谢宝儿不过七岁有余,趴在娘亲膝上,伸手抓住那料子,眨巴的眼中不无欣羡。
“娘亲,这衣裳好生漂亮。”
娘亲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是给你弟弟准备的衣裳,等他以后考取功名,总得有身威风的衣裳。”
这话谢宝儿记了好多年,尽管她们那弟弟始终没有降生。
谢玉一边朝外走,一边道:“无妨,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不如换了钱。这回这票大,换了钱便给你找个先生交上束脩,再送你这个顽皮丫头到学堂去。”
“去学堂!”谢宝儿从凳子上一跃而下,窜到谢玉身旁,拧着谢玉的衣袖,言辞间尽是激动。
“谢宝儿,你别抓着我,我浑身都湿透了,要去换身衣裳!”
“不嘛,小玉姐,我真能上学堂去了吗?”
“骗你作甚!”宝儿没有了威风的衣裳,但能上学堂,能考功名。
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昏暗之中,天边的雨还在哗哗向下,砸在褪色的砖瓦之上,又顺着檐缝滑落。
三日前,晌午。
这间破烂的屋舍里升起缕缕炊烟,飞上青天又消失不见。
宝儿跌跌撞撞地往屋里头跑来,“小玉姐,小玉姐!要来贵人了!”
闻言,谢玉端着锅铲的手顿在半空中。
这是谢玉和宝儿的暗号,所谓贵人,就是囊中富余,且身世清白、头脑简单的那批大鱼。
“哪儿来的?”
“春泉那戏班姐你知道吧?他们说要上咱南水县来唱大戏啦,就连隔壁县的少爷小姐也闹哄哄地在等着买票,那可不是贵人要来了吗?”谢宝儿的嘴吧嗒吧嗒说个不停。
那可不是贵人吗?
南水县在整个青洲大越国内不足轻重,这大戏都是给达官贵人看的,哪有戏班子愿意往穷乡僻壤里面钻。
一场大戏足够将邻近乡县的富豪乡绅都聚一块儿了。
谢玉勾了勾唇,思索片刻,便照旧说道:“晓得了,宝儿你先把米炊上。”
宝儿凑到她身边来,瞧了眼锅里的几片菜叶子,又撅着嘴往旁边米缸去,“小玉姐,家里米没剩多少了,该去街市买了。”
谢玉偏头望向那米缸,“过几日就去,最近省着些,舀点儿去煮粥水罢。”
又从一旁搬了个矮木椅,给谢宝儿垫脚。
“我先去做些准备。”
说罢就拍了拍满是灰的手走出门去。
谢宝儿抻长脖子看向她姐离去的身影,见人走了,才又了无生趣地开始搅和起了锅里那几片叶子。
不过半日打听的功夫,谢玉就倒腾清楚了这次该从哪儿切入。
入夜,屋内没有大人看顾,只有两个小孩儿围着张方木桌,一坐一立。
谢宝儿捧着个缺了角的碗站在谢玉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谢玉的动作,粥水烫得她手指通红,但她并不在意,而是小声道:
“小玉姐,这就是那戏票?”
谢玉点头不语,专注于面前的事物,一杆细长的竹笔和一张黄色的草纸。
“小玉姐,你这手艺也教教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