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慕君仪近日来的习惯,闲来无事便去垂钓,钓也钓不上来甚么玩意,偏要赖在元讷身上,诸人明白慕君仪就这个心性,见怪不怪了。
两兄弟领着三人去了祠堂,只见烛火通明,禀照先祖。
院中花草亦是被打理得极好,看来确如慕君仪所言,元讷是个重情义之人。
素骨的牌位放在最下面,同方家人有些距离。
平野一阵恍惚,眼前闪过数年前他站在牌匾后,听到的那句“此生绝无往来——”,自那之后,师伯绝尘而去,那也是小平野头一次见到师父的眼神中流露出的伤心。
再然后,就听到师伯自戕的消息。
可奇怪的是,得知消息那日,师父只是淡淡说道:“知道了。”又对平野说,“去把八仙和琉璃带来,从今往后,他们便是我的弟子了,你就是他们的亲传师兄了。”
小琉璃眼睛红肿,趴在师父身上哭个不停,八仙却只是问道:“我想为师父……师伯立个灵位。”
师父沉默不语,只是瞧着男孩的出神,许久后,摇头道:“此事你无须操心。素骨已与我门恩断义绝,与你自是没有师徒之名了,他已没了被祭拜的资格。”
醉八仙浑身颤抖,攥紧了拳头。
小平野想要出声相劝,却见师父亦是红了眼眶,但嘴上说的话仍旧是:“若是你思念他,他房间里的旧物我也便不烧毁了去,你随意取用罢。”
师父挥挥手,拂袖而去。
室内只剩他们三人。小琉璃哭着便睡着了,平野扶起自己这位沉默寡言的小师弟,对方身躯好似如一块石碑,深深陷入土地。再抬头时,已是满脸泪痕。
“师兄。”小八仙盯着他,一字一顿,“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
那眼神平野至今历历在目。
锋利又沉重。
竟让当时的平野,说不出半个字来。
“……你们要做甚么?”
声音是打身后来的,平野连忙放下了素骨的灵位,转身朝着元讷行礼道:“袁庄主,恕平野无礼,未得许可擅自入了这祠堂。只是无念和两位仁兄说此处有异,我心中亦是挂念师伯,便随着一同前来了。”
元讷扫了众人一眼:“谁说有异?”
“不是庄主你说……”阿峦话未竟,身旁的阿嶂肘击他一下,只能连声改口,“……哦哦,是我听错了,我一时脑子糊涂,记错了事,庄主,你可千万莫要因此再扣我月钱了!”
姜渡月见平野情绪低落,一直没出声,如今元讷又要刁难对方,便直言不讳道:“既然此处相安无事,你让他们来问我们是否瞧见了什么异样,真是多此一举。再说,”他朝着小和尚一指,“这小秃驴也说了,你们这祠堂被人动了手脚,我们此番前来便是为了一探究竟。我们一番好心,倒是让你平白洗涮一顿,实在没这样的道理。”
元讷倒也没恼,只是走到小和尚身旁,手搭在小和尚的头上,轻轻拍了拍:“小和尚,真是你带的路么?”
好香……
一阵奇异清香钻入小和尚的鼻息,旋即便觉着有些头晕脑胀,眼前的景象也是难以看清了,只觉得那烛火也好,灵位也罢,竟然逐渐扭曲起来……慢慢地糊成一团,又拼凑出一张诡异的人脸,嘻嘻哈哈,吵吵闹闹:“陈念,陈愿……陈愿,陈念……你们是亲生兄弟,血浓于水,死生相随,不可分离……”
——无念猛地一惊。
他忽地睁开双眼。
“这是……在哪儿?”无念踉跄几步,迷茫地看着屋顶和一排排无声的灵位,它们沉默着,静静等待眼前人的回答,“祠堂?这是谁的祠堂……我怎么会在这儿?”他喃喃道,“难道我们已经过了觅影林,这里是……晴阳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