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挠挠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平野笑着摇头,不置一词。姜渡月则是望着平野的侧脸,沉默不语。葛大夫双目出神,眼含热泪,口中低语:“我想起阿嫘年少时也是如此,早早便去开了铺面,说要为我讨回公道……”
几人心中百感交集,竟是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家人和从前。
继任仪式结束后,几人用了餐,正要下山,诗遗梦却道:“平少侠,姜少侠,门主有请。”
平野疑道:“诗姑娘,门主这是何意?”
“恕在下不知,”诗遗梦道,“不过想必也是要事,两位速速同我来吧。”
平野紧张地看了一眼姜渡月,见姜渡月首肯后,道:“烦请姑娘带路。”
三人绕过院子,有的烧损严重的还在重修,依稀能看出原貌。几番快步,竟然出了院子,停在一座新坟前。
墓碑上刻“先母诗无情先慈诗无心之墓”。
诗遗爱缓缓转身,望见平野眼中惊讶,笑道:“就当我自私吧,她们是一同走的,我为了省事,便将她们葬在一处了。希望娘亲不要怪我懒惰。”
平野摇头叹道:“她们爱怜你,又怎会怪你?”
诗遗爱苦笑一声:“诗‘遗’爱,说不得多少刻骨铭心的爱,不过是五分遗落,五分遗憾罢了。”
平野不知该如何安慰,诗遗爱率先轻松道:“不过今天,我也不是叫两位来瞧我自怜自艾的。如今这些事已尘埃落定,我知你们亦是要离开此地了,本想留下几位再叙家常,可我也明白几位有要事在身,我不能耽搁你们了。”
说着,便从袖中摸出一柄小刀来。
刀柄一轮烈日高悬。
“平少侠,这段时日承蒙你们关照,这把‘沉日’是我的心意。”诗遗爱将小刀放在平野手中,“日后你们若是身陷险境,便以此刀为信,不论何时何地,遗爱必来相助。”
“这……我不能要。”平野道,“相逢一场,本是缘分。诗门主,你的心意我们领受了,这刀是……她留给你的东西,我们要不得。”
诗遗爱轻笑一声,眸光自那“诗无心”三字上扫过:“我再不是那痴痴傻傻的少女了,这刀留在我身边,也是徒增伤心……你们带它走,就当替我和她,去看遍江河湖海,也算是成全了我的心愿。”
平野依旧是想要推辞,姜渡月却一把收下了,道:“她既给你,你便收下。”
平野心头一颤:“幼鸣……”
“我自然是对她娘亲之前要挟你同她成亲之事心存芥蒂,但你这几日忙前忙后,她既舍得给你,你收下又何妨?”姜渡月直来直往,倒是什么事也不愿往心里藏。
诗遗爱忽地大笑道:“姜少侠,我算是明白,平少侠为何对你情有独钟了。”
姜渡月倒是淡淡颔首:“明白就好。”
明白了,才不会和他抢平野。这天底下人最好都和诗遗爱一般明白,这才省了他不少事。
“我从前以为,平少侠不过是被姜少侠的美色迷了眼,如今看来,姜少侠不仅姿容绝世,心性也是一等一的独特。”诗遗爱收敛了笑容,对二人一礼,“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恕遗爱不能亲自相送。谨祝二位天长地久,相守白头。”
平野抱拳道:“多谢门主。天高地远,我们有缘再会。”
“好,有缘再会。”
诗遗爱望着二人携手而去的背影,只觉日头摇晃,刺得她双目生疼,但最终却没有眼泪落下,转身细细擦拭墓碑上并列的两个名字,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诗遗梦轻声问:“门主可是还要独自再呆一会儿?”
诗遗爱摇头:“不了,‘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我们回去罢。”
“好。”
下了泪女山,几人重回如意客栈采购一番,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要继续北上。
杨掌柜万般不舍,这段时日相处下来,足叫他见到几人人品,又道他在这里这么多年了,难得交上外来的几个朋友,说着便流下眼泪,中年男人竟也有哭哭啼啼的时刻,几人无不动容。
慕君仪从袖中掏了几锭银子,悄悄地塞在杨掌柜的木桌下:“掌柜的,我们几人承蒙你照顾多日,早已将你视为亲人一般,可无奈我们俱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做。你且放心,待到我们安定下来那一日,定会重回此地,同你再团聚一番。”
杨掌柜道:“这江湖路远,不知有多少陷阱坎坷,你们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平野道:“掌柜的这般关怀叮嘱,我们自当放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