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星河和紫玉说了会儿话,一个只有他们俩腰身高的小孩儿跑了过来,脸颊肉嘟嘟的婴儿肥,一双眼睛又圆又亮,背后一只棕色的大尾巴竖了起来,看起来应该是只松鼠精。
他手里抓着块粗布,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晏星河一眼,摊开双手递上去粗布里面裹着的东西,是几颗水灵灵的野果,“这是我和我妹妹在附近找到的,我尝过了,味道很好吃,送给你啦大王,谢谢你给了我们一个落脚的地方。”
接纳区的妖怪张口闭口都叫他大王,不用想也知道从谁那里学来的。
晏星河懒得一个一个纠正,接过小松鼠进献的“贡品”,看了一眼草庐那边。
另一个身高跟他差不多的小松鼠站在草庐底下,耳朵后面梳着两只小辫子,小心翼翼的朝这边张望。见他看过来,额头抵着撑起草庐的木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了视线。
晏星河说,“谢谢。”
小松鼠蹦蹦哒哒的跑开了。
那些红色果子看起来圆润饱满,很可口的样子,紫玉挑了里面最大的一个,咬下去满口汁水,“那俩小孩儿乖乖巧巧的,长得跟小面团儿似的,还知道孝敬人,我说我把他们骗过来做干儿子行不行?”
晏星河也拿起果子啃了一口,草棚底下那两只小松鼠坐在一起,没看见附近有大人,“说不定人家只是和家人走散了,到时候爹娘找过来,把你当成拐卖小孩儿的人贩子,有得你解释。”
紫玉两口啃完了果子,拿手帕擦了擦嘴角,举起双手表示无辜,“我说着玩儿而已嘛,养孩子又麻烦又耗神,谁闲的没事儿找那罪受。再说了,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才不要养别的小孩儿。”
晏星河看了一眼面前身高快要赶上他的“孩子”,有些无语,正要回他两句,余光中一片火光掠过,草棚那边妖怪们惊叫起来四处逃窜。
一只白头红羽的大鸟扑棱着翅膀落在枯枝上,伸长了脖子朝底下来回喷火,吓唬够了人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容貌阴柔的男子,披在肩头的红羽大氅在周围阴惨惨的枯木中格外显眼。
那红毛鸟看了会儿底下惊慌失措的妖怪,都在往晏星河和紫玉的方向跑,料想两人应该是个说得上话的人物,下巴一抬,耀武扬威的说,“叫你们隐雾泽的大王滚出来,我火凤赤磷这一趟是过来杀人夺宝的。”
“……”
紫玉头一次见有人上门抢别人东西还要郑重知会一声,正要说话,晏星河抬起手臂阻止了他,看向头顶那只红毛鸟,“帮你传话可以,先告诉我你要夺什么宝?”
赤磷嘴唇一咧,狞笑着说,“谁不知道你们隐雾泽新上任的大王只是个人族,能修炼到现在的境界,连烛阴那个老怪物都被他杀死,是因为他身上有一件极品修炼法宝。他在老巢底下开辟了一个密室,夜夜躲在里面修炼,炼的就是这玩意儿。你叫他赶紧滚出来受死,只要杀了他,那件极品法宝就是我的,我赤磷就是隐雾泽新领主!”
这蠢鸟未免嚣张得过分了,晏星河脚底一踏跃上枯枝,整个人如箭离弦一般朝他飞去,说话的同时剑锋已经出鞘,“好,今晚就炖了这只红毛鸟喝肉汤。”
赤磷敢跑上门挑衅身上是有两把刷子在的,晏星河与他过了十多招,从草棚打到沼泽,两道影子天上地下缠斗得难舍难分。
单凭修为晏星河占据了上风,可那红毛鸟动不动朝人喷火就非常麻烦了,每每快要被按住死穴的时候就来一招喷火加后撤,滑手得像一尾泥鳅,晏星河追着人打了半天,轻易还拿不下他。
两个人打斗的动静太大,巡逻的守卫长带着食人鸦过来助战,晏星河这边瞬间出现了压倒性优势。
那火凤被打得不断朝后面撤走,化作原形抓住一截枯枝,翅膀一扇带起阵阵狂风,大怒地说,“一群人围攻我一个,算什么好汉?有本事你让你的人退下,只留我们两个,跟我单挑!”
紫玉在下面冷笑一声,指着他说,“臭不要脸的死鸟,谁要跟你单挑,你个蠢东西自己跑上门找打,我们这叫共同御敌。”
“……”赤磷嘶叫一声,朝那长尾巴貂喷出一团火。
正面打打不过,那火凤干脆耍起赖,仗着自己动作灵活,一边盘旋着躲开食人鸦的围攻,一边抽空朝下面的草棚吐火。
草棚是临时用茅草和木头搭建起来的,周围又全都是干朽的枯木,他这么一放火,脚底下瞬间就燎起火光。
草棚和草棚之间挨得很近,占地区域又大,火势飞快朝四面八方蔓延,红光和浓烟伴随着梁木倒塌的声响,妖怪们吓得四处乱蹿,蚂蚁一样在一丛丛烈火中奔走。
晏星河救了离自己最近的几个妖怪出来,一抬头,方才送他果子的松鼠两兄妹裹挟在人群中,他们身形太过瘦小,被大个子妖怪们挤来挤去,几乎是推着后背被迫跟着走。
而在那群人头顶上方,噼里啪啦燃烧的木梁一寸寸断裂,厚重的茅草滚着火光,下一秒就要往脑袋上砸。
晏星河眼皮狠狠一跳,呼吸重了起来,脱下外衣一跃而起,踩在逃命的妖怪头顶朝那边飞奔。
手腕一翻,墨色外袍在他手中翻舞似旌旗,灵力随之荡开,大网一般朝四周铺展,在茅草砸向人群之前,覆水般将其尽数网住,震回了对面燃烧的火光。
那件外袍也被丢进了火堆,妖怪们吓得不轻,你推我我推你跌倒了一大片。
晏星河听到里面小孩儿的哭喊声,找了一下,从里面扒拉出来松鼠两兄妹。
那俩孩子灰头土脸的,后背的衣服被大火燎着了,头发也焦了几缕。
晏星河抓着他们的手一看,方才摔在地上手掌心磨破了皮,满手都是鲜血。
晏星河目不转睛地看着,呼吸逐渐变得有些急促,耳朵旁边大火燃烧的噼啪声,妖怪们惊恐的叫声和哭喊声,犹如带着剧毒般朝他的大脑中一阵阵侵袭。
他抬起头,目光变得有些空洞,眼前的一切在一瞬间变得不真实。
他仿佛又回到五年前沂城那个夜晚,结界封闭了头顶的夜空,当时他的面前也是灼烫的火光和撕心裂肺的哭叫。
他手起剑落杀了面前的人,鲜血从断裂的脖颈中喷出来,溅了他满脸。
“大王……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