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瑶轻声说,“罢了,此事我去跟他说。”
该说的话说完了,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开口,却也谁都没有先离开,大殿中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只有熏香的白线冉冉升起。
景瑶静默了许久,目光仍落在殷槐心脸上,突然低声说,“……你近来可还好?”
一阵叮铃哐当的脆响。
是殷翎不小心拽断了指间的珠帘。
“谢娘娘慰问,本王当然好,本王能有什么不好。”宫女太监忙跑上来要收拾,殷翎挥退了他们,回过头隔着两层帘子看向端坐在屏风后雍容华贵的人影,微一歪头,锋芒尽敛,又是一副风流纨绔样,“我求娶的王妃知书达礼,整个王府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本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金玉有金玉要美人有美人,风花雪月醉生梦死,每天像神仙一般逍遥快活,有什么不好?——我喜欢得很。”
“……”景瑶不言,只是眉眼微垂。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想要的。
纤细秀美的手指轻轻压平袖口一丝褶皱,她牵住殷槐心的小手,站起身,出了珠帘一言不发的离开大殿,与站在门口的殷翎擦肩而过。
“皇叔……”殷槐心依依不舍的回头朝他张望,被景瑶拉着小手带走了。
殷翎靠着门站着,看着那群宫人捡起地毯上的珍珠,目光却没有落在实处,所有的表情都冷淡下来,现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错身而过的一瞬间,一个满身脂粉酒气,一个散发着宫中专供的龙涎香。
原本并肩而行的人终究错轨,而这渐行渐远的走向,终其一生无法挽回。
皇宫外
太常卿安瑞和垮着一张老脸出了宫门,看谁都不顺眼。
小厮在马车前跪下容他踩着背上轿,他脚底一崴,差点跌下去,给周围的家仆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就去搀扶。
本来只是一个小事,安瑞和却格外火大,一脚踹翻了跪在地上的小厮,怒发冲冠地说,“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平时养你们干什用的?净会吃白饭!”
家仆喏喏不敢做声,只有跟他一起进去的管家知道原委——
本来蓉贵妃手底下的掌事姑姑过来传话,说圣上那边已经点头,事情就要成了。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片刻,谁知道圣上过来见了他和肃王,给的答案却是朝堂与江湖历来界限分明,此事是太常卿与那妖道的私人恩怨,没必要小题大做动用官府武力,让他自己下去想办法,宫中一概不管。
安瑞和正高兴着,听完恍如遭受了晴天霹雳,派人下去一打探,才知道原来是皇后亲自出面从中调停。
皇帝虽然偏爱蓉贵妃,但皇后毕竟是六宫之主,说话的分量在这儿摆着,并且对此事态度格外强硬,皇帝不得不给她面子,只能委屈了贵妃。
“这事儿跟皇后有什么关系?她牵扯进来肯定是因为肃王跑去求情!陛下也真是咽得下这口气,肃王和皇后当年的事儿谁不知道,还敢让他们私下见面,也不怕旧情复燃,给皇帝那个毛头小子戴上——”
安瑞和骂着骂着就往大不敬的方向去了,管家急忙制住了他,连声说,“大人,息怒,息怒啊!咱们现在可在皇宫外头呢,当心您的话被别人听了去。”
安瑞和刚才也是气昏了头,此时才知道后怕,往周围看了一圈没什么可疑情况,重重的叹息一声,踏在小厮背上就要上轿子。
管家伸了个手扶着他,看他脸色好转了,才试探的说,“老爷,其实陛下说的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安瑞和两眼一瞪,轿子也不进了,就要发怒,“你说什么?!”
管家额头上顿时冒出来冷汗,连忙说,“小的不是那个意思——陛下不是说,江湖的事不归朝堂管,让您自己想办法解决吗?既然这是江湖上的事,那么咱们不如就用江湖的办法解决。”
安瑞和听出点儿意思,“说下去。”
管家附耳过去,嘀嘀咕咕的说,“那妖道不是会妖术吗?那咱们就去找跟他一样会妖术的道长来收了他!碰巧小的有些人脉,认识几位道行高深的道长,画符啊画阵啊那是样样精通,对付他一个小小妖道不在话下!只要大人您一句话,我这就去找人把他们请来!”
安瑞和捻了捻胡须,两只细小的眼珠子眯起来,看向皇城外错落的宅邸,“你认识的那几个道长,果真道行高深?”
管家连连点头,“小的曾亲眼见过他们降伏山精野怪,据他自己说他是一个很有名头的什么全真派的第三十六代传人,不会有错!”
安瑞和进了轿子,一把放下轿帘,“那这件事你去安排,越早请来越好,无论活的还是死的,只要能让那个妖道狠狠吃个苦头,事后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