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了下手,“你退下吧。”
薛恒微微躬身,凉凉扫了皇帝一眼,道:“臣告退。”
很快,薛恒窝藏沛国钦犯的事便在朝野上下传播开来。
数名官员上奏弹劾薛恒,说他包藏祸心,罪同谋逆,也有人以证据不足为由驳斥,但薛恒违抗圣令是真,抵阻沛国使臣是真,皇帝盛怒之下将薛恒的官职一贬再贬,两个月之内连下三道圣旨,一路将薛恒由都察院左都御史贬为桐丘通判。
桐丘隶属于蓟州,一年前,薛恒在这里破获了一起贪墨案,一年后,被贬到此处做地方小官。
圣令一下,整座英国公府人心惶惶,薛崇礼更是带着府兵亲自找到了卧云别苑,让薛恒把董云舒交出来。
“这逆子!为了一个女人,置全家老少的性命于不顾!我倒要问问他,究竟是这个女人重要,还是他的命重要,薛家的一门荣辱重要!”
薛崇礼带着宗族耆老来势汹汹,却被左英左达二人代领护卫拦在外面,“世子有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卧云别苑,大老爷,请你带着人回去吧!”
“英国公府都快要败了!他薛恒是哪一门子的世子?!”薛崇礼气得脸色铁青,面对左英左达的阻拦,更是暴跳如雷,“你们告诉他,今天,他要是不把那女人交出来,让沛国的使臣带回去,我就死在卧云别苑里面!”
“大老爷,请你冷静下来,不要冲动。”左达道,“世子说了,皇上只是贬了他的官职而已,未曾牵连英国公府,望大老爷稍安勿躁。薛家没了他,还有悯公子,怀公子,准公子……”
薛崇礼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这正是昔日在祠堂鞭笞薛恒时,他自己说过的话,如今听来,简直像个笑话,更可笑的是,他们父子接连两次大动干戈,都是因为那个叫作董云舒的女人。
不光是他,便是老夫人如今听到这个名字,都会气得浑身发颤,他一时激愤,夺过侍卫手里的剑指着牢牢把守着大门的左达左英道:“为什么一直是你们两个奴才在传话?他人呢?都这个时候了,莫非他还在跟那个董云舒打情骂俏?”
左达左英无动于衷,任由薛崇礼用剑抵着也不后退半步。
薛崇礼扔了剑,声嘶力竭地怒喊:“薛恒!逆子!你给我滚出来!早知你如此不成体统,我就该在列祖列宗面前活活打死你!”
“带着那个女人,给我滚出来!”
云舒站在听雨阁内,听着外面的喧闹声一浪接着一浪传进来。
明明被贬官的人是薛恒,她却像是在十八层地狱里走了一遭,整日痛苦煎熬,坐立难安。薛恒被贬一次,这种情绪便会加重一次,待到他被贬为桐丘通判,即将持告身桐丘赴任时,她的心已经像被石磨磨过一遍似得,碎得拾都拾不起来了。
她实在不想欠薛恒什么,却似乎越欠越多。
无论她愿不愿意接受,薛恒沦落至此,皆拜她所赐,若不是为了护着她,他不必受皇上打压,从堂堂一品大员,降为六品小官。
让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被自己牵连,当中滋味,实在是难以形容,云舒只得再一次开口请求:“你还是把我交出去吧,闹成这个样子,我以后还如何做人呢?”
薛恒正坐在罗汉床上和自己下五子棋,对外面的动静充耳不闻,听到云舒的话,慢慢落下一枚黑子道:“这事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无法做人了。”
“可我实在不想欠你太多。”云舒望着薛恒,道,“你也不该受我牵连,被皇帝贬官。”
“皇帝对我不满已久,早就想贬我的官了,如今不过是用你作伐子,逼我低头罢了。”薛恒落下一枚白子,道,“所以,你不用愧疚,因为即便没有你,皇帝也会找到其他由头发落了我。”
云舒闻言一阵沉默,朝堂上的事,她不懂,或许薛恒说的是真的,可无论怎样,他都是被她连累了。
“大老爷还在外面。”外面动静越来越大,云舒忍不住道,“你把我交出去,也算给薛家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薛恒抬头看她,“这么多年,我为薛家付出的还少吗?如今不过是想保全我的妻子,他们就大张旗鼓地来威胁我,我没把他们打出去,已经算客气了。”
云舒听着薛恒凉薄淡漠的话语,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薛恒,我不是你的妻子。”
她同样凉薄淡漠地道。
薛恒放一枚棋子在掌心中把玩,“那你愿意跟我走吗?”
“走?”云舒问道,“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