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针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仿佛是一个幽灵在他耳边低语。陈阳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枯枝,火星瞬间噼啪炸开,映照着他眼底的光芒忽明忽暗。
就在这时,罗布那张被鲜血糊住的脸突然闯进了他的脑海。那是一张扭曲的、充满恐惧和绝望的脸,与他记忆中的罗布完全不同。当时,刀刃划破皮肉的阻力感还残留在他的指腹上,那感觉比劈柴要沉重得多,而且带着一种黏腻的韧性。
陈阳甚至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人临死前圆睁的眼睛,那瞳孔里映着的,正是他自己握着剑的手。而这双手,在此之前,甚至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
篝火不知何时添了新柴,火苗蹿得更高了些,将陈阳的影子在松树干上拉得老长。他下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剑柄,那处还残留着罗布的血渍,即便用溪水反复冲洗过,指尖仍能摸到一种无形的粘稠,虽然这也是心理作用。
“睡不着?”林浩的声音突然从旁传来,惊得陈阳差点握住剑柄。月光透过松针的缝隙落在林浩脸上,他眼角的放荒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师弟这是第一次杀人吧!第一次杀人都这样。”
陈阳喉头滚动着没说话,他想起三日前的战斗场景,罗布举着匕首扑过来时,那口黄牙上还沾着不知名的血肉。当时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出剑的声音甚至盖过了自己的心跳。
“我十七岁那年,杀了第一个人。”林浩往火堆里扔了块松脂,噼啪声里混着松油燃烧的香气,“是个抢了农户女儿的杂碎,我把剑从他后心捅进去时,他还回头冲我笑,说反正都是要死的。后来我明白了,我不杀他那么那个农户的女儿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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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晴不知何时醒了,抱着膝盖坐在离火堆稍远的地方,月光给她素白的侧脸镶了圈银边:“我第一次是在迷雾森林,那人要抢我的凝神草,气急之下我把他推下了悬崖。后来总梦见他伸着手爬上来,指甲缝里全是泥。”
陈阳猛地抬头,看见苏晴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角,那处的布料已被捻得发皱。他忽然想起白日里苏晴挥剑时的决绝,剑刃划破熊霸天喉咙时连眼都没眨。
“你看那火苗。”林浩忽然指着篝火,“烧起来的时候噼啪作响,灭了就成了灰,人也一样。”他从怀里摸出个酒囊扔过去,“喝口?能睡个安稳觉。”
酒液入喉时像火烧,顺着食道一路烫到胃里。陈阳望着跳动的火焰,恍惚间看见罗布的脸在火里扭曲,随即又化作飞灰。小九不知何时醒了,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轻响。
“李忠说的没错。”陈阳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总有人要为旁人拼性命。”他将酒囊递还给林浩,剑穗在手腕上轻轻晃动,“只是这滋味,实在不好受。”
林浩仰头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等你杀到第十个,就不会半夜惊醒了。”他忽然笑起来,肉眼可见的坚定在眼角拧成个怪异的弧度,“等杀到第一百个,大概就会想,为什么要让这些杂碎脏了自己的剑。”
夜晚的风呼啸着穿过松林,发出阵阵涛声,如海浪般席卷过空地。篝火在风中摇曳,火苗被吹得忽高忽低,突然,它猛地矮下去一截,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露出了底下暗红的炭火,像沉睡中的巨兽,偶尔吐出一丝火星。
陈阳静静地坐在篝火旁,低头凝视着小九那双发亮的眼睛。那眼睛如同夜空中的繁星一般璀璨,却没有丝毫的血腥气,只有纯净和灵动。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小九的耳朵,感受着那柔软的绒毛。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掌心的粘稠感似乎淡了一些。
“天亮后还要继续历练。”苏晴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上的草屑,“我来守下半夜,你们去休息吧。”说完,她走到火堆的另一侧,优雅地坐下,将长剑横放在膝头。月光洒在剑身上,泛起一层冷冽的寒光,与她清冷的气质相互映衬。
陈阳默默地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枯枝,火星四溅,有几颗溅落在他脚边的苔藓上,瞬间便熄灭了。他靠在身后的松树树干上,缓缓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浸在这片宁静的氛围中。鼻尖萦绕着松脂与炭火混合的独特气息,这种味道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这一次,当他闭上眼睛时,脑海里不再浮现出罗布那张狰狞的面孔,取而代之的是小九那温热的体温,以及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山泉声。那声音清脆悦耳,仿佛是大自然在轻轻吟唱,让他的心境渐渐平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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