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燃沉默地站在路边,车辆滑出之际,后座车窗浅浅降下小半扇。
雨大得让人眼睛都睁不开,郁燃的睫毛成串往下坠着水柱,但他仍然在那一瞬间,隔着层层雨幕,他看到了一双狼一样的凌厉眉眼。
二者对视一瞬,车窗升起。
黑车已经驶出数米,阿坤看着后视镜里仍然呆立在街边的身影,犹豫出声:“先生……”
顾雁山闭目养神,眼也未睁,也未接话。
阿坤说:“我能给他送把伞吗?”
顾雁山未掷一言。
阿坤一喜,轻踩刹车。
片刻后,郁燃见刚才的司机再次下车,撑着伞快步而来,递给他一把黑伞:“小同学,雨大,这大晚上的也别在外面溜达了,赶紧回家吧。”
雨大,敲在伞面上哐哐响,他说话几乎都是用喊的。
郁燃垂眸看着那把伞。
“谢谢。”他没有拒绝。
司机又匆匆离开,这次是真的走了,一直到车身彻底消失在雨幕中,郁燃才收回视线。
在前一瞬,他确实情绪激昂,重生的窃喜、眼睛和双腿失而复得的兴奋、还有无边无际的恨。
情绪的巨浪将他席卷,郁燃整个世界都是恍然的,除了让凌家人不得好死之外,再无任何想法。
但这场只要司机再晚两秒踩下刹车就能再次剥夺他生命的意外,瞬间让他冷静下来。
重生来之不易,他是要报仇,但他也要未来。
郁燃低头,看着紧握在掌心的匕首,而后闭上了眼睛。
他一动不动地在暴雨中站了许久,看似单薄的肩膀,并没有被雨水击垮分毫。
挺直的背脊,不被风雨撼动。
郁燃睁开眼,目光在街边搜索着,走进了一家即将打烊的甜品店。
问店员要了根蜡烛,他拿着打包好的蛋糕,又敲开小巷里殡葬店的门,买了许多纸钱。
拿着这些东西他在寂静的雨夜里,缓慢又坚定地走向了记忆中的凌家。
熟悉的别墅沉默地矗立在暴雨中,郁燃在外站了很久,静静注视着这个承载了他短暂人生全部时间的地方。
而后他握着刀,在别墅区的草丛中搜索起来。
雨水刷刷,郁燃拎着一串的死老鼠和蛋糕,迈入别墅。
闪电划过,郁燃的脚步停在通往地下室的台阶入口处。
轰隆一声雷响,他的身影从原地消失。
踏下这段台阶,连夜色下那点好似水墨一样的光也没有了。
只有浓稠到化不开的黑。
以及郁燃带着水声的脚步声。
突然,漆黑的地下室亮起一簇火光。
郁燃站在地下室中央,点上了蛋糕上的蜡烛。
火苗舔舐着他的脸,映照在那双茶色的瞳孔上,烨烨生辉。
郁燃捧着蛋糕,任由蜡烛烧到最后,化成一团蜡油凝固在奶油上。
他手掌倾斜,蛋糕滑落,直直砸在地上。
白的奶油,红的蜡,泥泞一团,像血,又像脑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