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能屈能伸,纪舒愿用胳膊挡住脸,紧急出声:“我去,我即刻就去……”
向丽敏闻言又饶了一下,冷哼一声把木柴丢到木堆上,临走时还踢他一脚。
纪舒愿揉揉肩膀上的痛处,撑着身子艰难爬起,他嗓子干痛、头脑发晕,稍微走两步就觉着头重脚轻,看着症状像是有些发热。
堂屋的房门上了锁,灶房没有一点烟火气,整个院子除了他的脚步声外,还有三两声鸡叫,向丽敏方才刚出门,许是与旁人一同谈论别家的闲事去了,所谓的父亲也定是带着兄长纪忠清和弟弟纪忠明去收掉进陷阱的猎物。
往常男子都是从小学打猎,长大出师后用此法子维持生计,纪茂洋年轻时就是打猎的好手,自然不需请老师,他亲自带着纪忠明手把手教起。
可纪舒愿与纪忠清都是哥儿,总归是要嫁人的,学打猎最终是为婆家做嫁衣,于是纪茂洋便未打算教他们,可耐不住纪忠清最会撒旖旎,纪茂洋带纪忠明上山时也总会带着他。
纪舒愿步子不稳地走向水井旁,手指攥着手摇井的把手,废了好大功夫才把攒水筲摇上来,嗓子干痛的厉害,他捧起水喝了两口,又倒出洗了把脸,才总算让体温降低了些。
途中他还趁机照了照水面,面色饥黄的人把他吓了一跳,不过还是能看出,这张脸分明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还好还好,颜值还在,就是得再养养,可现在他连吃饱饭都是个问题。
他呼出一口热气,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裳,走到茅草屋从垫子底下揪出几把茅草塞进胸膛和后背,才总算有了点热乎劲儿。
他现在身上的衣裳不知多久没更换,不说上面的补丁,就连衣袖和裤腿都短了半截,没了娘亲,也没人提及要帮他更换衣裳的事。
纪舒愿又捡起来几根茅草,将它们编织在一起,遮住冻得青紫的手腕和脚腕,随后才往记忆中的陈家田里走。
冬日寒风刺骨,即便日头高挂也挡不住冷,纪舒愿往手掌上哈了口气,搓了搓手掌又放进怀里,用体温来暖手。
仅有两文工钱的活计还有时辰限制,若三日没有除尽便不付工钱,所幸每户人家的田地不多,不过才一分地,可昨日原主已然浪费一日,留给纪舒愿的仅剩两日。
纪舒愿现在对此并不关心,他踩着田埂走到昨日拔到的位置,毫不拖泥带水,蹲下就开始拔草,不过他并不只是单纯的拔草,而是想碰碰运气,看会不会找到治疗风寒的草药。
在学校种植作物时,避免不了与杂草打交道,有些看似是杂草,实则是草药,古时便用此入药,就是没成想这知识竟被他用到了。
身体发烫,可纪舒愿却觉着越发冷,他拔草的速度降了下来,攥着杂草的手指有些颤抖,头脑又开始发晕,他扒开杂草,看到熟悉的叶片后眼眸一亮。
他薅下来一把塞进嘴里,急促地咀嚼着。
马蓝,即郭璞所谓大叶冬蓝,俗中所谓板蓝者1。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消肿的功效。常用于治疗温毒发斑、风热感冒、喉咙肿痛等2。
苦味瞬间弥漫在口中,纪舒愿拧眉屏息,稍微嚼碎便将它艰难咽下。
待草药起效还得过阵子,他瘫坐在地上,将余下的马蓝根茎拔掉揣进怀里,如若往后再有诸如此类的事发生,他便不用再硬扛着。
腹部传来咕噜声,纪舒愿轻叹一声,这草药不能填饱肚子,还是得尽快拔完草回去,就算是残羹冷炙也算是吃食。
来除草的并不止纪舒愿,不多时,便有两名哥儿站在麦田前方往他身上望,他抬眸时,那两人又收回视线,唇角微扬似是在嘲笑他。
其中一人是隔壁王家的哥儿,与纪忠清交好,而另一人倒不太清楚,想来是无关紧要的人,可他们的眸光实在令人有些在意。
纪舒愿恶狠狠瞪他们一眼,倏然出声:“看什么看!”
那两人顿时怔住,仿佛见了鬼一般,往常纪舒愿犹如闷葫芦,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今日如此反常,竟朝他们吼叫。
王哥儿率先反应过来,他叉起腰,朝纪舒愿回道:“不过是个养偷生的哥儿罢了,竟还敢出来抛头露面,真是丢人现眼,要我说这样的人就该变卖到瓦肆去……”
旁侧那人是个没主意的,待到王哥儿叫骂过后,附和两声:“就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