踟蹰间周茹从里头走了出来,见了畹君,亲亲热热地上前挽住她,又给她介绍那青年:
原来那青年正是周茹的未婚夫,平时在对街的鞣皮坊当学徒,大家都喊他方二。
给方二介绍畹君时,却省了周茂的那段因果,只说畹君是她的一位旧友。
畹君心下感激她的体贴,朝方二点点头,便随着周茹进了屋。
周婆婆见畹君来了,忙着到灶下热菜给她吃。
看着周婆婆为她忙前忙后,畹君倒怪不好意思的。
只是她跟云娘闹脾气,中饭没吃就出了门,当下确实有些饥肠辘辘,便由着周婆婆去了。
她到周茂的灵前上了炷香,正好饭菜热上来,周茹便陪着她到桌边用饭。
那菜式颇简素,一碟熏鱼,一碟酱瓜,一碟糟茄子。
周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家吃得比较简单,畹君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畹君连忙摆手:“是我叨扰在先,怎么还敢嫌弃。”
话虽如此,这菜馔的滋味比起她娘做的还是差远了。
云娘有一手好厨艺,便是最困顿那会儿,也能把简单的食材做得鲜美可口,把她们两姐妹喂得白白嫩嫩。
畹君一边没滋没味地吃着,一边听着外头的劈柴声,有些不安道:“要不要叫方大哥进来用饭?”
“他吃过了。”
说起方二,周茹眼里又有了光彩,“多亏他平时过来帮忙劈柴担水,否则我和奶奶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告诉畹君,方二也是个孤儿,十岁就到鞣皮坊当学徒。他那时经常被附近的孩子欺负,是周茂帮他出了一次头才没人再欺负他。两家就此有了来往,她和方二也算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畹君听罢不由有些羡慕。
她小时候也有个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后来父亲亡故,母亲带她从江浦县搬到金陵城里,就再也没有对方的音讯了。
刚搬来那会儿,云娘一个美貌寡妇带着俩女儿,邻居都防她防得要紧,家里的男人不许跟云娘说话,小孩不许跟畹君说话。
畹君孤单单地长大,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还险些被她娘许给老男人当继室。
她倒真羡慕周茹和方二这种纯真的感情。
再一想她的那两朵桃花……
一朵死缠烂打还一毛不拔;另一朵倒是大方得很,可那是她骗来的。
要是他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恐怕再也不会理睬她了吧?
畹君幽幽叹了口气,心中泛起的却不止是不安,更有几分似有还无的怅然若失。
到七月底,白日里天气还濡热得很。午后下过一场小雨,北向的窗户拂来微凉秋风。
谢四娘坐在窗边吃冰乳酪,一边斜眼看畹君:“你拿了我那么多银子,究竟何时能让时二爷上门提亲?”
畹君正好跟她算账:“提亲又不是两个人的事。你大哥跟他有过节,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谢四娘满不在乎道:“那算什么过节?说起来,还是时二爷的不对,自家亲戚的面子都不给。我大哥跌了份,难道他脸上就有光?我们谢家又不是配不上他,我祖父年底要升任户部尚书了,他凭什么看不上谢家!”
畹君腹诽:你们一家的人品都令人不敢恭维,谁想跟你们结亲?
她犹犹豫豫地劝道:“君若无情我便休,四姑娘何必非得嫁给时二爷?横竖你祖父年底当了尚书,求亲的人还不得踏破门槛。”
“我还就非他不可了。”谢四娘冷笑着斜乜她,“你可别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告诉你,我的事要是不成,你得照数把我那五百两吐出来!”
畹君不说话了。
过了几天,她正在给谢家两位小姐开蒙,忽见谢四娘的丫鬟在门外朝她招手。
畹君忙走出去道:“什么事?”
那丫鬟急急拉她往谢四娘院里去:“外头有人找,也不报名号,只说四小姐知道他是谁。小姐现在正急传姑娘呢。”
回到院里,见谢四娘的乳兄李二正站在廊下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