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姑娘在巷口别过,畹君抱着伞往家走。
天色愈发阴暗,沿街的小贩货郎都收了摊子回家,街上显出风雨欲来的空阔寂寥。
畹君加快了脚步,可那豆点大的雨珠已啪嗒啪嗒地打了下来。
她忙撑起雨伞,在一众匆匆行人中穿行而过。
走上一座石桥,没了店铺屋檐遮挡,雨势骤急起来。畹君步履匆匆,听得身后有马蹄声响,忙避到一边去。
那马蹄声渐近,却不越过她,竟就挨在她身后踢踏踱步。
畹君待要回头去望,冷不防被那马上之人探身下来搂住腰肢,轻而易举地捞到了马背上去。
她身子骤然悬空,惊魂未定地抓住那人绣金暗纹的衣领。还未坐稳,鼻端先嗅到清新好闻的皂角香。
视线一路望上去,锋棱的下巴,高挺的鼻梁骨,长而挑的窄眼睛斜看着她,乌浓眸光里氤氲着笑意:“这雨真大,谢姑娘不介意把伞分我一半吧?”
白雨如珠溅洒在桥栏上,畹君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不知是为马背的颠簸还是为那近在咫尺的温热怀抱。
她咬着唇,一言不发地将手中的雨伞往他头上偏移。
时璲得逞似的勾唇一笑,又道:“我送你回去吧,你这脚刚好,得走到什么时候?”
话虽如此,他的马儿却是优哉游哉地在雨里穿行,蹄子在青石板上踏出“哒哒”的慢节奏。
畹君侧身坐在马背上,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慢慢松开了他的衣领。
许是为方才的失态难堪,她不着痕迹地坐得离他远了一点。
时璲垂眸瞧了眼她的打扮,微笑道:“又偷偷溜出来玩?”
畹君有些没来由的心虚,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在后巷西角门看门的李二是我奶兄,平时可以从那道门出去,家里人不知道。”
“唔……”时璲若有所思,“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到西角门去找你?”
“啊?”畹君愣了一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不想登谢家的大门。
她拿不准时璲对谢家的态度,不肯再轻易开口。
落在时璲眼里,她却是呆愣不开窍的样子。
“我姓时名璲,字拓贞。”他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你叫什么名字?”
“畹君”二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她不情愿地说道:“妙绫。”
妙绫是谢四娘的闺名。
他“唔”了一声,又道:“‘畹君’是你的字?”
她拿伞的手一颤,抬眸望向他挺秀的侧脸。
时璲解释道:“之前听到过慈育堂那几个管事唤你‘畹君’。”
畹君闻言心下稍安。
慈育堂的陶妈早年与她家比邻而居,是对她最知根知底的人,一年前已随其子迁居京城。现在的几个管事虽同她熟稔,却并不知道她具体的身份。
她略定了定神,道:“那是化名,我去慈育堂用的假身份。”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畹君摇摇头:“是‘余既滋兰之九畹兮’。”
时璲微微一笑:“‘畹君’这个名字倒更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