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时璲偏头看过来,窗格透进来的日光正好凝在他的鼻尖,细微又璀璨地闪了一下畹君的眼。
他用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掸,懒洋洋道:“你怎么一个人在彩棚里待着?”
畹君讶然。
这人莫不是千里眼,人在高阁坐,还能看到她在下面的动静?
她的眼神不由往窗外飘。阁楼北向的四扇菱花格窗正对开着,望出去便是秦淮河畔。
她走到窗边,发觉这阁楼望下去正好是谢家的彩棚,视线斜穿下去,还能看到棚里的人在走动交谈。
他不在自家彩棚看人赛龙舟,反倒跑来这阁台高坐,是为了……看她么。
畹君回眸瞟了他一眼,虽没说出口,可那讶然的神色已透露了心中所想。
时璲从躺椅上坐起身子,踱步走到她身后。
高处风大,将畹君的发丝直吹到他脸上,带着幽馥的桂花香气。
他偏过头避开,手肘撑着窗台,顺着她的视线望向游人如织的河畔。
“还有七个匪贼没有归案,今日万众出游,我少不得在此监视河畔的动静。”
时璲解释完,垂下眼瞥她,轻笑一声道:“你以为我在看什么?”
畹君的脸红了红,转过头正要给自己辩解,未料到他靠得是那么近,发丝从他唇畔擦过,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畹君定了定神,想起自己是带着目的过来的。
她一下子从那微妙的悸动中脱开身来,朝时璲抿出一个浅淡的微笑:“那我又不是匪贼,时二爷把我抓上来做什么?”
时璲眉尾一扬,从窗台上走开,坐到了一侧的矮榻上。
矮榻前是一张黑漆条案,上面叠着几张画像。
畹君歪着头看了看,白纸黑墨,几许勾勒,一张平淡而带着凶横的人脸跃然纸上。
她好奇地拿过那叠画像细看,一共七张,正是那些走脱的匪贼的画像。
时璲取出一方錾花金匣放在条案上。
畹君的眼神立刻从画像溜到了那方金匣上。
时璲看得分明,不由微笑道:“你上回不是说,给点值钱的东西答谢你么?”
他回去思索了许久,最值钱的东西无非弓剑刀兵,她未必喜欢;女孩子的珠宝玉饰他又没有,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件御赐的稀罕物。
“暹罗进贡的辟邪香玉,放在屋子里百虫不侵的,倒应了端午的景,也不算辱没你的功劳。”
他口中说着香玉,眼神却熠熠地盯着她。
畹君捧起那方巴掌大的金匣,入手并不沉,她心中先惋惜了一二;
再打开匣子,鼻端先嗅到一股淡而盈然的清芬之气,里面躺着一枚莹彻光洁的玉环。
那气味久而弥芳,嗅之令人神清思畅。任是畹君见识不多,也知道这是绝对珍稀的宝物。
然而这样的宝物向来有价无市,她没有门路卖出去。
还不如送一方实心的金匣子来得实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