畹君不由奇道:“娘凑到银子了?”
云娘道:“柳大官人听说咱们家屋子烧了,方才差人送了一百两银子过来。”
“你收下了?”畹君立刻叫道,“这银子不能要!”
“凭什么不要?”
“他这关头送银子来,不是司马昭之心么?你前脚收了银子,后脚他来求娶你女儿,你嫁不嫁?”
云娘敛了笑,正色道:“咱们家就是不出这个事,我也准备结这门亲的。你现在怨我不要紧,再过十年你得谢谢你娘的远见!”
畹君气坏了,摔门进屋伏着枕畔哭了一回。
佩兰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坐在床上小小声地说道:“姐姐,会不会是那个柳大官人看你不肯嫁给他,故意派人来烧咱们屋子?”
畹君的啜泣一顿,浑身的血从头凝到了脚。
她慢慢坐起身来,透过窗户看西厢被火烧过的废墟。
自八年前搬来这里,整条街巷失火的次数不超过三回。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她家烧了,烧的还是远离厨房柴垛的西厢房。
佩兰这话一语点醒梦中人,这不是意外,是人祸。
只不过,不是柳大官人干的。
畹君立刻反应过来是谢四娘的手笔。
她差点忘了那桩事。
谢四娘说给她三天考虑,今天正好是第三天。
谢知府自从四年前出任金陵知府,官声就一直不好。尤其是他的独子横行无忌、欺男霸女,有好几次沾上命案,都被谢知府用关系保下来了。
他的女儿,会做出火烧民宅的事也不足为奇。
如果她不答应,今天烧的是不住人的西厢房,明天烧的又是哪里呢?
畹君的手不住地发颤,心中说不出是惊是怒。
这头她娘逼着她嫁人,那头谢四娘逼着她就范,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得选择。
夜里睡觉的时候,畹君搂着佩兰,低低问道:“如果你有一大笔银子,你想用来干什么?”
“我要买很多好吃的!”佩兰美滋滋道,又睁着晶亮的眼看她姐姐,“姐姐你呢?”
畹君闭着眼睛低声道:“我要带你们搬到一个新的地方,请个好大夫治好你的病,然后盘一间铺子过活,给我自己挑一个合心意的夫婿,督促他读书做官,以后就没人可以欺负我们了。”
佩兰已经快要睡过去了,口中喃喃道:“姐姐要做的事情好多哦。”
畹君轻轻地抚摸着妹妹的头顶。
是啊,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五百两不够,那就……一千两吧。
“一千两?”谢四娘猛地从石凳上站起来,恼怒地盯着面前的畹君。
微风穿过园内花木吹动畹君的额发,青丝飘拂,令那张白璧般的面庞陡然生动起来。
她安坐不动,慢条斯理道:“四姑娘若能如愿当上时二奶奶,多少荣华富贵等着你,一千两银子又算什么?”
谢四娘沉吟不语。
一千两银子对她而言确实太多了。
可是那日在侯府做客,她从姑祖母口中得知,时二爷已经明确拒绝了跟谢家结亲。别说是她,就连嫡出的三姐也没戏了。
而眼前这个谢畹君是她唯一的机会。
那位时二爷,据说其十八岁时圣上便想给他封侯,碍于其父已是侯爵才作罢。
做时家的二奶奶,可比做时家的世子夫人还要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