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玖的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在这惨淡而迷途的一生中,她似乎没有太多后悔的时刻,只是这样的邵琼之终究是要离开了这样精彩的人世间。
邵玖的眼角划过一滴泪,她抓着刘瑜的手道:
“郎君,我应该是爱过你的,只是太晚了,我们相逢得太晚,相知的太迟,我要走了,郎君不必记得我,好好珍惜眼前人。”
此刻的刘瑜对于邵玖来说是那么寻常,却又是那么特殊,她知道刘瑜的心结,可她已经无力解开了,只是气息奄奄地缓了许久,才道:
“我与郎君是夫妻,与季安却是知己,若有来世,妾大概是不愿意再遇到郎君的。”
刘瑜落下泪来,他知道阿玖这一生太苦了,她所拥有的太少,可失去的太多,等她真正放手时,却是在重病缠身的时候,还未来得及体验生命的热烈,就已然逝去。
“我这一生孤高耿介,注定了难为流俗所容,这样的性子不好,可陛下您看,那孤鹤飞得真高啊!可我还是喜欢这样的自己,只可惜,终究是回不去了。
好想再登高作赋,再回家看看啊!爹娘,阿玖好想你们!”
邵玖说着就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鲜血从邵玖的嘴角流出,怎么都止不住,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这具躯体如此的繁重,只是口中还在喃喃道:
“好累!好想……回家!回不去了…回…不…去……阿玖……好想……”
刘瑜眼睁睁看着手中邵玖的手无力地垂下,再看邵玖的面容,一点点消逝的生机,呼吸声消失了,身体的温度也一点点凉了下去。
刘瑜怔怔看着邵玖的尸体,一动不动,只是枯坐着。
仿佛心间空了一块,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再也抓不住了。
“宪忠,阿玖只是睡着了,对不对?明天!明天!她还会醒过来了的!”
刘瑜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他越发抱紧了邵玖的尸体,一遍遍问着身边已经跪下来了的宪忠。
“陛下,皇后娘娘已经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
刘瑜只是喃喃一遍一遍重复着,他不相信他的阿玖会那么狠心,狠心弃他而去,狠心独留他一人在这深宫之中。
医官上前把脉,确定邵玖已经薨逝了,亲近伺候的内侍女史都跪在地上,哭成了一片。
“皇后娘娘崩了!”
这个消息从含章殿传至天下,报丧的钟声在寂静的宫墙内响起,寂寥的宫墙之内再也不会有一个名唤邵琼之的女子了。
刘瑜没有听到耳边哭嚎声,更没有听到那报丧的钟声,只是固执地抱着邵玖的尸体,他在等,等着邵玖会醒来的那一刻,周围的人谁也不敢上前相劝。
终于还是徐丽华上前劝道:
“陛下,皇后娘娘已去,还望陛下节哀,容我等为皇后娘娘更衣。”
“混账!汝是何人?安敢在此诅咒皇后!来人!给朕拖下去斩了!”
“陛下!”
“陛下,娘娘已去,还望陛下节哀!”
徐丽华在宫中的声望甚高,众人皆知陛下是因皇后薨逝,一时难以接受罢了,故而没有人真正上前拖住徐丽华,只是众人跪请陛下节哀。
刘瑜缓缓将邵玖的尸体放回到榻上,眼光也直了,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东倒西歪,终于在走到内殿宫门的时候,刘瑜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来,叫了一声“阿玖”,就晕倒在地上。
刘瑜醒来的时候,连衣服都来不及穿都奔向了含章殿,跑到含章殿的时候,看着满殿的白布,刘瑜问身边的人,
“是何人去了?”
“回陛下,是皇后娘娘。”
“皇后不是早就去了吗?宪忠,如今你也老了,含章殿是文夫人的住处,怎么可能在这里办丧呢?”
刘瑜笑道。
“回陛下,是邵皇后去了。”
刘瑜的身子一晃,险些站不住,但还是强撑着朝含章殿殿内走去,入眼的白幡,来往的宫人在他眼中都成了虚影,他眼中只有那一方棺桲。
恍惚他好像见到了邵玖站在那方棺桲前,对他盈盈一笑,行了一个礼,笑语嫣然,他听清了那话:
“陛下,妾终于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