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的志向很远大,若小公子当真是山羊徐氏一族的人,小公子的志向并非空谈。”
“可我不想靠家族势力,我想成就自己的成就。”
“可小公子到底出身世家,寒门子弟比起士族总是要艰难很多的。”
“我听先生的口吻,先生莫非出身寒门。”
邵玖想起自己的族人,一时间陷入了回忆之中,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突然浮现在脑海中,其中有些人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了,徐珪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马车里的人回应,正当他懊恼自己的言语冒犯时,马车里的人突然道:
“算起来我应该算是出身世家,但我有一故人他却是出身寒门。”
“故人?先生那位故人如今如何呢?”
“不知道,大概已经得偿所愿了吧。”
邵玖的语气淡淡的,她没有再继续交谈的欲望了,徐珪随口的一句话勾起了她对家乡的回忆,邵玖掀开竹帘,看着外面的景色,白云悠悠,清风朗朗。
徐珪一回头当时就愣住了,那是徐珪此生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一位病弱的夫人掀开竹帘,脸色苍白,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似有似无的笑意,素衣荆钗也遮不住的倾城绝色,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愈发显得不食人间烟火起来。
徐珪更吃惊的是,石兰口中的先生竟然会是位女子,还是位绝色的佳人,一想到自己刚刚和佳人的交谈,多有冒犯失礼的地方,徐珪的心中就有些后悔。
见邵玖看过来,徐珪慌忙别过头,顿时感到一股血气上涌,连带着耳根子都火热得很,呼吸都带着紧张不安,整个人非常局促。
“我不知道这是夫人的马车,还望夫人恕罪。”
徐珪有些后悔自己随便拦住一辆马车了,他没懊悔自己早该想到的,这样的安车除了贵族女眷还会有人乘坐吗?是自己大意了,这下好了,完全将人给冒犯了。
“无妨,不知者无罪。更何况小郎君很有意思。”
邵玖看了一眼徐珪,感到有些意外徐珪的生涩懵懂,更让她有些惊奇的是,这位自称是山羊徐氏一族的少年,竟然会有些胡人长相的特征,高鼻深邃,但整个人的气度却是少年意气,行为举止温润尔雅,不似邵玖在京都见到的胡族少年。
少年还是感觉有些局促,他完全不敢去看邵玖,那种一眼惊艳的美,是少年此前所从未见到过的,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去看第二眼。
“你的母亲是胡人吗?”
“不是。”
“看来你的父亲是胡人,而母亲是汉人,你的诗书礼仪是你母亲教你的,对吗?”
徐珪心中震惊,明明他什么都没说,但眼前这位夫人却什么都猜出来了,徐珪只得点点头,但又觉得有些奇怪。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知道我不是山羊徐氏族人?”
“我曾见过和你一样的少年,他们身上流淌着汉人和胡人血脉,受母亲影响,他们会崇尚汉族文化,但他们的族人是胡人,所以身上或多或少会保留着一些本民族的习性。”
邵玖淡淡分析着,而她没有说出口的是,他们的母亲大多是被迫出嫁的,而且举步维艰,不被夫家的人所接纳,最终极大的可能是郁郁而终。
邵玖太熟悉这一切了,她自己不过就是其中之一罢了。
“夫人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我无意去探究小郎君的生平,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我的生活,到了下一个镇子,我们就该分别了。”
“可是我很好奇,夫人眼光独到,我感觉夫人不是一般人,不知道夫人能否允许我们同行,我会武艺,可以保护夫人车架,我还可以付给夫人搭车的钱。”
徐珪完全对这个陌生的夫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的出身,一直是他自卑而又自傲的东西,他很自傲,自己有那么一位精通诗书,与众不同的母亲,与其他兄弟的母亲不同,他的母亲总有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雅致,他很喜欢他的母亲。
可同样的因为他的母亲出身汉族,是个低贱的俘虏,所以他的身份也成为众兄弟被嘲笑的,他因为母亲出身低微,他也常常会受到众兄弟的霸凌。
而他的母亲对于这一切是无能为力的。
他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自己不能是一位纯粹的胡人或者纯粹的汉人呢?这样他就不会这样纠结,也不会被欺负了。
家族中的兄弟是看不起汉人的,他们觉得汉人不会打仗,也瞧不起柔弱的汉人,更不会去喜欢母亲了。
可是徐珪真的很倾慕汉族的文化,他的母亲会教他读书识字,明白事理,会告诉他什么叫做礼乐敦化,他觉得这是一种很美好的气度,他很倾慕君子,也想成为一名君子。
可惜在他十五岁那年,他那位温柔美好的母亲就去世了,母亲去世后,他按照汉人的凶礼,为母亲守孝三年,之后就离开了自己的家族。
他用自己母亲的姓氏,想去寻找一位老师,向他学习礼乐,学习母亲口中所说的君子之道,他想成为母亲口中所念叨的那个“君子行义,不为莫知而止休”的君子。
可是就在刚刚看见邵玖的那一瞬,他甚至有些恍惚见到了母亲,因为自己的母亲也会有这样化不掉的哀愁,他想去接近这位夫人。
“你要跟着我?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
“夫人若是不弃,去哪儿我都可以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