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邵玖看着院中,想着等下回去后如何书写今日打听以及查看的见闻,对于差役的话并没有过多注意。
因为心中有事,邵玖也没过多注意院子中的异常情况,只当是权贵来临时的正常巡视,倒是徐珪心下有些不安,只觉得事情恐怕非同寻常。
直到推开自己房门后,邵玖才注意到屋里竟然多了几个人,想都没想,邵玖就要出门,她现在并不想见到眼前这人。
“琼之!”
被人唤了表字,邵玖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端坐着的刘瑜,福身行了宫礼,心中暗惊,眼眶中渐渐聚起了一汪清泓,张张嘴,许久才道:
“郎君。”
刘瑜起身,亲手扶起了美人,时隔三年,再次见到邵玖,纵使未施脂粉,却也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感。
她的气色大胜于从前,可是脸色却是愈发苍白,两颊有不正常的红晕,刘瑜一步步走近邵玖,哽咽起来,最终紧紧将邵玖拥入怀中。
“阿玖!”
“裴郎君,我们出去说吧。”
宪忠依然是那个极有眼色的内官,见着邵玖后面跟着的木头一般的徐珪,也不知道行礼,也不知道避退,只是傻子一样地看着邵玖,少不了得自己招呼着人退出去。
可徐珪有着一股子死劲,竟直愣愣地看着邵玖,完全没有搭理好心的宪忠,眼神之中分明是对刘瑜的警惕和对邵玖的担心。
“老师……”
“你先出去吧,将这两日的资料整理一下。”
邵玖叹了口气,她知道徐珪的意思,徐珪的出身鲜卑族,其母出身却是没落汉族世家,只是后来战乱,其母家人离散,在他出生前的两年,正好赶上了羯人屠城,他的母亲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最后被卖到了他父亲家,做了一名婢妾。
他心中是有恨的,他恨这离乱的世道,更恨逼死母亲的那些族人,他想成为母亲口中的君子,却也不愿放弃母亲的仇恨,他心中有着一团火,谁也不知道这团火会什么时候烧起来。
徐珪不知道刘瑜的身份,但第一眼见到刘瑜的时候,他就不喜欢这个男人,在这个男人身上,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父亲的影子。
自己的父亲是爱自己母亲的,但是他保护不了母亲,也永远无法理解母亲所有的哀怨与愁思,最后只能逼迫母亲一点点走向死亡。
但他尊敬邵玖,他拜邵玖为师,跟随邵玖走过北朝的山水,遍访北朝的风土人情,辅助邵玖写就《四方與志》。
他敬重邵玖的学问,在北朝这个纷乱的地方,在一个士族没有骨气的时代,在一个屠杀与希望并存的朝代,他找到了一盏可以照亮路途的光。
他无意去探究邵玖的身份来历,也情愿拜邵玖为师,邵玖教他行兵布阵的方法,教他刑名之道,教他识人之道,短短三年,邵玖教给他的东西太多了。
徐珪离开了房间,却并不放心真的离去,而是在守在屋外,宪忠从没见过这么轴的人,也只能和他一同守在外面,同时要求那些侍卫看紧了他。
“阿玖,我好想你。”
刘瑜拉着邵玖的手,三年不见,邵玖的手已不复当初的细嫩了,她的手上多了不少的新伤旧痕的,就连常年握笔的茧都厚了不少。
“郎君,妾也在思恋您。”
“我们回家去,好吗?”
“妾还想再等一等。”
“等什么?”
当年邵玖自请离宫时,他本就不愿,却还是答应了,他想还她一片天地,可现在,入骨的相思让他迫不及待想见见邵玖。
可是他忘了,那可是邵琼之啊!她怎么会回头了?三年了,整整三年,在给他的信笺中,没有一次提起过要回去的言语,几乎全是各地的风俗民情。
他纵使幻想着,总有一天,邵玖累了就会回来的,可是这一天,他等了整整三年,才等到那一封。
“长安在即,相见不远。”
刘瑜不愿意在长安等待,他要去寻她,去接他的阿玖回家。
他知道邵玖的坚持,可三年的时光可以冲淡太多东西,他不愿意在等待中错过,他们两人中间,总有一个人是要迈开第一步的。
“《四方與志》还没有写完,妾还想继续走下去。”
见到刘瑜的那一刻邵玖是惊喜的,可她又有些后悔,她以为自己至少还可以再等等的,刘瑜出现的太快,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邵玖怎么可能就这样回去,她好不容易才拥有的自由,她还没有看够这大好山河,她还没有写完她的书。
她才刚刚想起自己年少时的志向,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她不想放弃,无论那人是谁,她都不愿放弃,哪怕是刘瑜也不能够。
他是北朝的帝王,她承认对于北朝来说,刘瑜是位难得的君主,作为一个胡人君主,他已经尽量做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