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宴云峰都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楼下。
等到老管家终于忍不住提醒老人进屋的时候,他才发出一声叹息:“是宴家对不起他们兄妹俩,以后怎么做,就让凌舟自己做决定吧。”
老管家皱着眉:“那宴家……”
“哼,”宴云峰冷笑一声,“那老太太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想要集团,想要我放权,就让他们自己去玩吧。反正凌舟也是我的孙子,有一个孙子过得好,宴家就还在。”
A大附医楼下,宴凌舟弯腰看向后车窗:“您要下来休息一下吗?等会儿去老城区,需要的时间比较长。”
“不用啦,”岳奶奶笑眯眯地看着窗外,“刚才你不是带我逛了一遍校园?该看的都看到啦,知名学府就是不一样,小软在这儿读书,奶奶很放心。倒是你,不上去看看爷爷吗?”
“前几天都在,今天早上也去过了,爷爷的身体没事。不过他老人家还是不怎么待见我,再去一趟我怕他反而会太激动。”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目光一直投向那间病房的阳台。
爷爷那个倔脾气,他磨了好几天才让他同意见温阮一面,也不知道他们谈得怎么样。
“我来啦——”
活泼的身影突然从大门里跑出,直直奔向Emeya。
早春的阳光照在少年身上,米色的羽绒服散发出温润的光泽。额发被风吹动,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灿烂的笑眼。
温阮一直冲到车前,却毫不停步,直接撞进宴凌舟的怀里,他巴着他的脖子,在他嘴唇上使劲亲了一下。
宴凌舟被他亲得懵了一瞬,这才伸手抹抹他的额头:“怎么这么高兴?都泡出汗了。”
“今天天气好!而且我取得了大胜利!”温阮快乐地说,“校园里的山茶花开了,我从阳台就看见了。你爷爷的身体很好,说话中气十足。而且,他听我把话说完了,没有发脾气哦~”
宴凌舟失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就是你说的大胜利?”
“嗯嗯,我奶奶说了,像你爷爷这样的倔老头,没有当面发脾气就说明把话听进去了。不过不要紧,咱们没必要操心爷爷将来会有什么反应,到时候都交给你就好了。”
“你倒是省事,”宴凌舟点了点他的鼻子,“不是说好要一起面对的吗?”
“是一起啊,”温阮眨眨眼睛,“你在前面面对,我做你背后的男人。”
这下,连车后座的老太太都忍不住了,跟着他们哈哈大笑起来。
周末不堵车,三人很快就到了老城区。
老乡亲的包房里,老张和陈主任正在唠家常,街道主任和博物馆馆长陪坐一旁,岳奶奶一进去,三人都立刻站了起来。
陈主任愣愣地看着岳奶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您要找高胜啊!怪不得呢!”
五十多年过去了,再次从另一个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岳奶奶不禁百感交集。
老张连忙拉着岳奶奶坐下,给她倒了杯上好的红茶,温声道:“别激动,慢慢聊,慢慢聊。”
等到大家都落座,陈主任这才慢慢开口:“其实那个时候,你们纺织厂的问题,钢厂这边也有耳闻。就连您被他们威胁的事情,后来我们也都知道了一些,但没想到,变化会那么快。”
“那天我才刚起床,就有工人跑来说,头天晚上有人在一间空车间里打架斗殴,据说是钢厂的职工高胜救了纺织厂的一个小姑娘,被别人打击报复。当时我就吓坏了,赶紧跑去厂里。你们不知道,打得那个惨啊,好几个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高胜头上也破了个大口子,正捂着脑袋坐在旁边。”
“我当时就吓得要报警,却被高胜拦住了。就是他,请求我以斗殴的名义向上汇报,做出开除的决定。”
“为什么啊!这人疯了吗?”老张忍不住了。
“当时我也是一头雾水,见义勇为是好同志啊,怎么能这么处理?所以坚持不肯。可后来高胜直接找到了厂长,厂长越过我做出了处分的决定。”
“他竟然是故意的。”岳奶奶喃喃道,“难道是有更大的计划?”
“诶,真让您给说对了。”陈主任激动地站了起来,“一年后,你们纺织厂的案子破了,人都抓了起来,我刚好碰到你们厂的方书记,喏,就是他父亲。”
街道主任忙站了起来:“岳奶奶,我是小方,小时候应该上学路过您家,总能看见漂亮的山茶花,我可喜欢了。”
“陈主任说的事情我也知道一点,其实说穿了也不奇怪,那位高胜,根本不是普通的钢厂工人,而是公安局安排过来的卧底!”
“纺织厂上上下下都有问题,直接安插卧底过去很容易被怀疑,所以,他暂时是以钢厂工人的名义在这一带活动。打架斗殴被开除,只是配合他的行动,在那之后,他成功打入了纺织厂内部,最后一举捣毁了腐败集团。”
“但是听我爸说,他在最后的抓捕行动中受了很重的伤,醒来以后,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不过他的功绩大家都记得,局里还重新给他安排了工作。”
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曲折,博物馆馆长忍不住掏出小本本,奋笔疾书,其他人,则都把目光投向了岳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