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欲言又止,想了一会儿才问:“你还想说吗?”
他其实很想知道后来那群绑匪怎么样了,为什么宴凌舟的妈妈会说他欠她的,但他害怕把这些说出来,会是对宴凌舟更大的伤害,有些不忍。
但宴凌舟转头,亲了亲他的额角:“没事。”
原本是不想说的,但现在最痛的事情已经出口,其他的一切,他反而觉得不在乎了。
“被解救之后,我被送到了医院,因为好几节肋骨骨折,腿也断了,所以被包成了一具木乃伊,只在妹妹葬礼的时候,才回了一趟家,坐着轮椅。”
“那个时候的我,脑子还是混混沌沌的,但还好,没有发疯,只能说,警方当时的心理干预很成功。那个心理医生很有耐心,帮我从记忆里找到了很多细节,最终根据这些线索,把躲起来的绑匪一网打尽。”
“但我母亲承受不住,丧女之痛让她低沉了好一阵子,期间她做了很多努力,想要再怀上一个女儿,但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缘分未到,流产了好几回,直到最后,因为Asherman综合征导致宫腔锁闭,无法再生育。”
“那段时间她的情绪很激动,经常动不动就发脾气,我父亲,你或许看到过他的绯闻,本身就不止我母亲这一个,后来也渐行渐远,直至离婚。”
原来这就是他妈妈总说“你欠我”的原因。
但Asherman综合征的诱因,90%来源于人工流产,只有10%的可能,是自然流产的结果。【1】
温阮张了张口,却并没有去解释。宴凌舟一定也知道这些,只是他宁愿去相信那个10%罢了。
这是温阮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语言的贫瘠,他靠着宴凌舟,还是只会说:“这不是你的错。”
宴凌舟伸手揽过他,很认真的说:“好,谢谢你。”
温阮嘟哝了几声,然后说:“不用谢,但我说的都是对的。”
宴凌舟好像笑了一下,他放下一点心来。
外面的雪好像更大了,刮起了大风,虽然这座纪念堂建得很坚固,但毕竟已经这么多年,墙角处溜出来一丝冷风,扑在温阮脸上。
他忍不住瑟缩一下。
“冷吗?”宴凌舟摸摸他的脸颊,“我送你……”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却被温阮拉住了。
“这么大的雪,大半夜的,别开车了,不安全。”温阮搓搓手指,下意识地去掏外套的口袋,却扑了个空。
宴凌舟却马上反应过来:“饿了?”
温阮眨了眨眼。
其实不饿。
晚饭他吃的不错,刚才还补充了饼干和牛奶,但这个时候,依然无所事事地坐着,对宴凌舟的情绪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他点点头:“有点。”
他突然想起来,宴凌舟来这里之前曾说过,这是他住过很久的地方,难道就是在这间小纪念堂里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下的地垫和身上的薄毯,有点好奇他当年的生活。
宴凌舟此刻已经走到了纪念堂的门前,回头说:“那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他说完犹豫了一下,问:“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会害怕吗?”
其实并不怕,毕竟小时候被妈妈丢在各个科室里,他也曾在停尸房旁边的小值班室里睡着过。
但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宴凌舟现在的表现很正常,但在温阮的眼里,他好像还是当年那个只有八岁的孩子。
他不想让宴凌舟就这么一个人走进风雪里。
所以温阮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到宴凌舟身边,紧紧挽住他的胳膊。
他的声音很小,几乎是气音,凑到他耳边说:“我们去车上吃吧,我有她没有,妹妹嫉妒哭了怎么办?”
这个解释让宴凌舟愣了半晌,期间,他一直盯着温阮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他最终还是伸手,把温阮羽绒服的帽子给他戴起来,再拉开门,带他进入风雪中。
雪已经在地上积起来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宴凌舟没有带着温阮去车上,而是走向了旁边的一条小路。
路黑黢黢的,但他仅凭记忆就走得很稳,温阮就有些磕磕绊绊,全靠宴凌舟领路。
好在走出几步后就有了感应灯,从鹅毛大雪的缝隙里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