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茫茫一片原野,哪里有卫缙的影子?
雪昼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走,略有些手足无措。
崔沅之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见少年微微俯下身子,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雪昼!”
崔沅之揽住他,掀开他的衣袖,指尖颤抖着探上去。
只见少年白皙的皮肤之上生长着妖冶诡异的藤蔓纹理,不像是刺上去的,倒像是自然生长的一般。
“这是什么?”
雪昼一把挥开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句句字字锥心,抗拒也写在脸上,落在崔沅之眼里,更让他心如刀割。
崔沅之双手紧握,俊美的脸上写满了妥协,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平复着心情:“雪昼先别急,我知道你想找到卫缙,我会陪你一起找,但我更怕你撑不住,让我为你看一看伤势,好吗?”
雪昼冷笑着睨了他一眼。
哪怕他身量并没有崔沅之高,崔沅之也从他的杏眼中读到了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屑感。
居高临下。
对,的确是这样,谁让他现在是卑微乞求雪昼多施舍一些感情的那个呢?
崔沅之还是鼓起勇气重新牵起了雪昼的胳膊。
少年这次没有再做反抗,只是困惑地瞧着他说:“我真看不懂你,崔沅之,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讨厌你?”
若非他现在是卫缙的法器,担心自己做出什么多余的动作会给天授宗招致灾祸,他想杀死崔沅之的心都有。
或许是他眼中的杀意过于明显,又或是这一刻两人诡异地心意相通,崔沅之右手抬起化出恒光剑,交到他手上。
随后是良久的沉默。
好半晌,崔沅之才卑微开口:“你若是还记恨着青蘅山上那一剑,我给你这个权力刺回来。”
他喉结滚动,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一字一句说:“但雪昼,我还不能死在这里,现在天下还不太平,我死了,那些妖族必会对人间江山虎视眈眈。”
“只要留我一口气,你要怎样发泄便怎样发泄。”
恒光剑横亘在两人之间,反射着寒光。
雪昼只瞧了一眼,语气有些捉摸不定:“你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这么想?你怕我不敢刺回来,是不是?”
崔沅之薄唇勾起,狭长的眼眸中透着一丝狂妄的了然:“你说得倒也不假,我知道你心善,不会随便对人出手,哪怕这个人是你的夺命仇人——”
这句话没说完,脸上就溅起热血。
崔沅之的眼睛睁大。
胸口传来尖锐的疼痛,视线微微下移,就见雪昼握着一支箭,狠狠扎入他的胸膛之中。
擦着心脏的位置而过,的确不会叫他致命,但那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手软的动作,却真真切切让崔沅之的心脏痛了起来。
你看,他还是了解小灯的。
知道怎样说、怎样做,会让小灯对他出手。
这又怎么不算是一种不言而说的默契?
在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只有卫缙一个人了解他。
雪昼微微抬起头,漂亮的眼睛和他对视,那瞳孔纯粹澄澈,崔沅之瞧不出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没有喜,没有悲。
血液汩汩而出,染红雪衣,崔沅之好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他握上雪昼的手,两人一齐握着那剑柄,向后轰然倒去。
雪昼跌在他身上,神色复杂却又不解地端详着崔沅之。
男人这时却放松地笑起来。
他看向雪昼,两人苍白的脸上都沾染着血,觉得自己也被疯癫的雪昼同化了,心中像一块巨石落了地,神情也透着难言的兴奋。
“雪昼,我给过你还手的机会了,一剑抵一箭,我欠你的可有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