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守着图南长大。
图南看不见路,从小对痛觉感知非常迟钝,皮肤又白又薄,磕得青一块紫一块也毫无知觉,哪怕安安静静地待着不动,都跟个水晶造的玻璃一样,不经意的轻微磕碰也能造成裂纹。
直到图渊开始守着图南。
图渊看图南看得很紧,像条忠心耿耿护主的狗,那偏执劲连图晋有时都觉得过了头。
他不让图南靠近任何边缘锐利的器具,图南不明白,刚接回来的图渊话说不明白,只能急躁地从喉咙里发出呼噜的低鸣声。
图南执意要去碰边缘锐利的器具,图渊不敢碰他,绕着图南焦躁地转了一圈后,用水果刀扎破手指,将血肉模糊的手递给图南嗅浓重的血腥味,生涩模糊地挤出嘶哑的几个字:“血。”
“疼,不碰。”
听闻动静的佣人赶来,看到一地的血,吓得尖叫起来,还以为是图南受了伤。
他守着护着的图南长大了,不愿再让他待在身边,想让他去到又偏又荒的海岛。
图渊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去了海岛,谁来照顾图南呢?
更何况这几年对图南心脏配型至关重要。
图渊不敢想,如果他在海岛那两年,图南出了意外,他不能及时赶回去——
图渊死死按住某种能让人顷刻去死的绝望设想,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好一会后才嘶哑着继续道:“我想继续照顾您……”
图南打断他,“我可以照顾我自己。”
图渊前所未有地失了态,头一回仰着头,赤红着眼睛脱口顶撞道,“图总的事就那么重要?”
他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一遍遍地重复:“那只是个项目——”
什么项目能比得过图南呢?
从他成年开始,图南就开始让图晋将他带在身边,跟着图晋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务。图渊拼尽全力避开那些需要出差和驻点的事务,宁愿昼夜颠倒疲惫奔波,也不愿离开海市半步。
他怕图南发病,自己不能陪在身侧。
图南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孱弱,精力也越来越差,偶尔提的要求——例如想吃点什么、想要点什么,他跟图晋都如获至宝,哪怕是天生的星星也想尽办法摘下来。
但纵然是这样,这两年图南话却越来越少,似乎有了很重的心事,常常在忧虑着什么。
图渊猜想图南大抵是在忧心图晋。
病弱的小少爷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哥哥,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等他走后,就只剩下图晋孤零零的一个人。
图渊清楚,虽然图晋极力隐瞒图家双亲去世的真相,但图南仍旧知道父母双亡的缘由是遭到了背叛。
他已然是觉得自己时日不多,害怕父母的事情再次上演在哥哥身上,于是将最信任的人交给哥哥,希望最信任的人能够成为哥哥的左膀右臂。
图渊在每个深夜咀嚼这份疑似托孤的信任时,总是痛得心口喘不过气来,五脏六腑被煎熬得近乎溃烂。
即使是看不到,坐在床上的图南仍旧能感受到那束目光。他偏过脸,失神的眸子停在半空,回答透着几分执着,“重要。”
怎么能不重要。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项目,但他知道这个项目至关重要。
这两年偏离的零碎剧情线图南可以不去纠正,但剧情关键点图南不能放任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