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前几个月,阮蓁还在忙活公益展,七个月才安心留在连继衡身边待产。
那段共同期待爱情结晶的日子,却是他们婚姻里最后一段美好。
连睿廷出生后三个月,阮蓁恢复了自己的事业。她注定是个待不住的人,她的艺术情怀,她的自由渴望,她如潮水般汹涌的浪漫主义,无一不催使她离开,她不能被困在这栋华丽的房子,过日复一日,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于是爱情乃至婚姻里,最尖锐最不堪的一面爆发。
在连继衡第五次回到家,家里只有佣人和管家阿姨,他彻底忍不了了。
这还是家庭吗?
他指责阮蓁已经有家有孩子,不应该再跟个小姑娘一样谈什么自由浪漫,人不可能一辈子追逐虚无缥缈的东西,总归要落到实处。
阮蓁反问他是希望自己留下来当个家庭主妇吗?
连继衡:“你需要当家庭主妇吗?有佣人有阿姨照顾你和宝宝,你喜欢画画,喜欢艺术,整个Z国,不够你玩?一定要满世界跑?”
阮蓁:“艺术是世界的,我活着的使命就是走遍世界,人生这么短暂,为什么要拘在一个地方?”
连继衡:“你是一个人吗?是你追的我,是你把我拉进爱情,到头来你轻飘飘去过自己的生活,那我tm算个屁!”
阮蓁:“连继衡,你搞清楚,爱情是你情我愿,我不欠你。我一直是这样的,以前不会为你改变,以后也不会,如果你觉得痛苦,那我们离婚。”
连继衡:“……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你已经当妈了。”
阮蓁:“妈妈只是一个身份,不意味我就要为此牺牲自我。”
爱情滤镜褪去,他们天差地别的观念彻底显露无遗,谈不拢,继续争吵只会相看两厌。
从不委屈自己的阮蓁,扔下一封签好字的离婚申请,带着不足一岁的连睿廷跑到新西兰娘家。
前两年阮母因病去世,阮父怕触景伤情,移居到新西兰。得知她离婚的事,只说了一句“你不要后悔就好”。
阮蓁不认为自己会后悔。
十岁那年他们全家去滑雪,意外遭遇雪崩,一同被困住的大叔问她长大后想做什么,说他生了病,本来想在生命最后好好享受一番,结果差点提前死翘翘,感叹生命短暂命运无常。
她的母亲回:“我们蓁蓁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把她生下来,就是让她自由享受人生,代替我去看看世界。”
母亲身体不好,一辈子没怎么离开过家。
阮蓁偶尔会觉得自己大概是母亲的一缕执念,她注定要四处漂泊,未来或许会像困在雪崩,困在泥石流,困在某一个死亡角落,身躯在那里腐烂,灵魂继续流浪。
这是她很早就决定的人生,怎么会因为一份爱情轻易改变。
最初连继衡为她身上不安分,不受拘束的特性着迷,最后也怨恨上这个特性。
而后来他们的爱情结晶,表现出和他母亲一致的不安分,他这才认命,上辈子大概是欠他们母子的。
现在的连继衡,仍旧希望儿子能回归正途。
几个月前,他和连睿廷通话,阮蓁正好结束画展,准备换个地方放松心情。
刚刚和邻居保罗交上朋友,就要面临分离,连睿廷难免伤心。
或许儿子活泼纯真开朗率性的性格,离不开阮蓁带他接触新事物,留在自己身边,未必有这么快乐。但不断地分别,对一个孩子来说同样太过残忍。
连继衡因此和阮蓁吵了好几次。
吵不赢,人是她生的。
也许冥冥之中的缘分,让他看到了薛三,那个孤独坐在废墟里,不吵不闹的孩子。
安静麻木没关系,儿子会融化他,最重要的是心性足够坚韧,不会轻易被花花世界迷了眼,能够老实本分地陪伴连睿廷。
连继衡恢复好心情,回头看见前妻蹲在薛三面前,捏他的脸:“我家囝囝也五岁哦,他去追大象了,等会就回来。”
阮蓁捋顺被薛三抓得皱巴巴的衣服下摆,把他揽进臂弯,语气温柔似水:“以后你就是我儿子,可以叫我干妈。”
薛三愣住,没说要当儿子啊。
他望向连主任,对方抿着唇一言不发,表情还算平和。
那要叫连主任干爸吗?
“怎么啦,他凶你吗?”阮蓁见薛三下意识看向连继衡,摸摸他的脸,同仇敌忾:“别怕,以后我们不跟他生活,他管不着。”
连继衡额角直跳,紧咬的牙关迸出两个字:“阮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