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五郎眼神涣散,含泪道谢:“多……”
话音未落,金簪拔出。
再一晃眼,一张染血的符纸随簪尖起落,复又贯入他的胸膛。
朱砂拔走金簪,在水中洗了几遍,才重新插回发髻间。
目睹一切的宁峪瘫卧于地,气息粗重如牛。
他方才铆足了劲撞罗刹,倒地时深陷地中近十尺。眼下头晕目眩,腮帮子咬得死紧。
卡在墙壁中的虎玳与虎桉缓缓醒来。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发力想要逃跑。
无数逃跑的法术口诀,来回念了几遍,三人额头上青筋跳动,身子却纹丝不动。
罗刹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回头,见三人的脸憋得通红,他好心拽出宁峪。
之后,他握紧宁峪的手腕,高高抡起砸向地面。
石屑混着血沫飞溅,闷响与破碎的喊声齐飞。
来回砸了数十下,宁峪终于老实了,面朝下卡在地缝里,万万不敢说话,生怕多吃进一口泥。
罗刹揉揉发酸的手腕:“你可真重。”
朱砂找来绳子,绑住三个鬼的双手:“先把他们拖去找任刺史。”
罗刹拖着宁峪与虎玳,罗荆拖着虎桉,朱砂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一起出门,方走了几步,罗荆停下脚步,又跑回赖家。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只得站在原地等候。
等到赖家浓烟起,等到赖家火光冲天,罗荆才再次现身:“走吧。”
夕阳西下,三人沿着乡间小道慢腾腾走回城。
回村的村民看见浓烟四起,纷纷出门查看。
有人急迫地端着水,欲冲去救火,反被另一人劝下:“他吓了我们多少年,吓死了多少人,你忘了吗?”
那场火从燃起到彻底熄灭,足足用了六个时辰。
管辖柳花村的县衙在大火烧尽赖家后,方接到里正报官。
官差们忙碌半日,只掘得一具通体焦黑尸骸,唯头颅可辨。
依旧那般狰狞如恶鬼,依旧那般可怖至极。
三人与无数看热闹的村民擦肩而过,他们眼中泪光闪烁,满是期待。
一路上,朱砂与罗刹有说有笑,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搂抱。
罗荆既嫌两人走得慢,又嫌两人幼稚,大步越过两人走在最前,正好不远不近拉开十步的距离。
罗刹唯恐朱砂多心:“朱砂,他自小便这样,对我也这样。”
朱砂:“我瞧你阿兄挺疼你的。”
“哪里疼我了?他总是嘲笑我、欺负我。”
“他若是不疼你,何必陪我们查案。”
罗荆在鬼族混杂的邕州隐姓埋名多年,此番却现身相随,终日不离他们左右。
唯一的原因,不过是怕自己的傻弟弟受骗受伤罢了。
罗刹心知肚明,唇舌间偏生不肯服软:“谁要他保护,我已经一千岁了。”
“不知是谁,六年前躲在金宅子里抱着我哭了大半宿。”前方的罗荆说完这句,回头似笑非笑地问道,“一千岁的二郎,肯定不是你吧?”
“罗大郎,我恨你!”
三人回城后,径直去找任刺史。
早间晕倒的任刺史,早已悠悠转醒,目下坐在官衙苦思对策。一听朱砂已找到真凶,他忙不迭出门相迎,态度可谓谦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