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刑场的那个鬼,本就是太一道关押的一个吃人恶鬼,死得不算冤。”赤方摊手,“不过姬元真确实信守承诺,昭慈太子死后,他并未怪我们,此后鬼族也终于得以自由行走人间。”
昭慈太子?
罗刹记得自己在某处听过或见过这个名字:“你为何说昭慈太子是自愿死在你们手上?”
赤方好笑地盯着他:“他留了一封信。信中说他知姬元真志向高远,知百姓不能失去太一道。他以身殉道,惟愿姬元真勿失本心。”
即使隔了数百载,他依然记得那封仅有几句话的绝笔信。
知白师兄:
吾今以身殉道,以证道心。吾知汝志远,万民尽托于君。
望师兄勿失本初,勿负斯民,吾愿足矣。
赤方:“昭慈太子葬在会州的一处荒山中,姬元真亲自修的墓。听说姬元真送了不少太一道的好东西为他陪葬,若非墓中有阵法,我真想去瞧瞧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会州?荒山?
罗刹恍然大悟,那群煞鬼居住的地宫,应该就是昭慈太子墓。
怪不得墓中全是太一道之物,原是这个缘故。
赤方不知罗刹心中所想,他在苦思该如何讲出另一个惊天大秘密。
片刻,他有了决断,轻声问道:“二郎,你阿娘教你唱过那首歌谣吗?”
罗刹云里雾里,试着开口:“东太山,升血月。有鬼出,至长安。是这首吗?”
赤方摸摸他的头顶:“是,她最爱哼这首歌谣。”
他莫名其妙提到歌谣提到尽禾,罗刹更加茫然无措:“这首歌谣怎么了?”
赤方俯身,与他对视:“二郎,你有没有想过,这首歌谣还有下半句。”
罗刹迷茫地摇头:“没有。阿娘只教过我这两句。”
赤方:“你阿娘不知道,世上只我知道。今日阿叔便当一回乐人,教你剩下的两句。你可得听好了——后面两句是:焚灵符,引雷光。破九阴,生太一。”
话音未落,罗刹的手已无声滑入腰间槃囊,指尖急急探向朱砂交给他保管的那块天师令。
他记得很清楚,那块令牌之上,就有赤方所说的最后六个字。
他摸到了,在令牌上,很小的字。
上面纵横交错,刻着六个字:破九阴,生太一。
他急得满头大汗,赤方很满意他的表现:“二郎,你重新唱一遍给阿叔听。”
“东太山,升血月。有鬼出,至长安。焚灵符,引雷光。破九阴,生太一。”罗刹别扭地启唇。等哼唱完,他急不可耐地问道,“为何是这两句?为何鬼族的歌谣与太一道有关?”
闻言,赤方放声大笑。
只是笑着笑着,他的脸上流下两行血泪,仿若厉鬼:“傻二郎,因为姬后卿的师父就是况魊啊!”
嘴张张合合,似要言语,却又一时失声。
等罗刹从震惊中回神,外间天色昏朦,远处闭门鼓已擂响六百下。
罗刹:“况魊不是消失了吗?他怎么会是姬后卿的师父?”
五瓶酒壶中,全部不剩一滴酒。
赤方喝得不尽心,高声大喊:“再送十壶酒来。”
须臾,有人送来十壶三勒浆。
赤方掀开壶盖,仰头便是一通猛灌。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溢出的酒浸湿脖颈与前襟,他却浑然不觉。
罗刹耐心地等他喝完四壶酒,才小声催促道:“阿叔,我若是回去晚了,朱砂不让我进房,我没地方睡……”
赤方当啷一声扔掉空壶,无奈地笑了笑:“你怎么和罗嶷一样怂?”
罗刹扬起脸辩解:“我不怂,我……就是不想让朱砂担心。阿叔,你别喝了,快说吧。”
赤方宠溺似地拍拍他的肩膀:“算了,听说那个朱砂是祁南钦的女儿。我与祁南钦也算故友,他已死多年,若我今日不放你走,他女儿在家中急得团团转,他怕是要托梦骂死我。”
“阿叔,你少说几句祁叔,多说几句况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