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不算穷。
毕竟夷山的宅子中,堆着数不清的金饼。
可惜,全是阿娘的,不是他的。
三两口吃完胡饼,段诏巡的话匣子打开:“姐夫,你与阿姐如何认识的?”
问到这个,罗刹不免有些得意忘形:“她对我一见钟情,死活要嫁给我。唉,我一向吃软不吃硬,心一软便答应了。”
段诏巡:“难道是阿姐主动求嫁?”
罗刹喜上眉梢:“我们认识不到七日,她便说想嫁给我。成亲的喜服、喜烛,都是她买的呢。”
“阿姐如花似玉,还是太一道的道士,姐夫好福气。”
“我也不差。凡是见过我的人,无一不夸我又俊俏又聪明。你自个说,我是不是又俊俏又聪明?”
“啊……是是是。”
罗刹口中的相识故事,经朱砂之口说出,又变成另外一个故事:“他对我一见钟情后,整日缠着我。好女怕缠郎,我瞧他样子不错还听话,便答应与他成亲。”
段凤巡掩唇偷笑:“姐夫定是爱你至深,才整日纠缠。”
朱砂白眼一翻:“除了我,怕是没人受得了他。”
段凤巡惊讶道:“姐夫怎么了?”
“就是有些多话与自恋罢了。”
“阿姐,儿时你常嫌我话多,长大后反倒找了个话多的郎君。”
“人总是会变的……我只是小时候不喜欢话多之人。”朱砂支支吾吾。耳边笑声渐大,她索性话锋一转,“算了,不说他了。你呢,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段凤巡面色如常,语气却苦涩:“阿姐,我不明白阿耶为何要帮太一道?不明白水鬼又为何要绑走我?”
朱砂轻轻牵起她的手:“义父虽是鬼,却心怀大义。他帮太一道,是为我们,亦是为了天下苍生。水鬼受狰狞鬼指使,许是打算用你威胁阿耶吧。”
段凤巡低垂着头,目光久久停留在脚边的影子上:“我并非阿耶的亲生女儿,如何能威胁他?阿姐,有时候,我觉得你才像阿耶的亲女儿……”
她是鬼婴。
自从有记忆起,便跟着祁南钦。
祁南钦叫她祁青棠,说她是自己与凡人女子所生的鬼婴。
除了相信他,她似乎无从选择。
她七岁时,祁南钦某日下山后,整整消失了三日。
等他终于回家,却牵着一个与她同岁的女童。
祁南钦说女童叫朱砂,是他收养的义女。
自从朱砂来到她的家,她慢慢开始觉得祁南钦变了。
他总是更关心朱砂,更在意朱砂的安危。
每隔三个月,他会带着朱砂下山,却不带她。
她偷偷想跟上去,反被他关在房中。
泪珠毫无声息地滚落,段凤巡极力克制,甚至徒劳地伸手捂在嘴上。
可话已递到嘴边,只能呜咽着说出来:“我被抓走后,心里想着‘这样也好’。阿耶爱你胜过爱我,我若是消失,他日后再不用因我烦心。”
朱砂语气平淡:“不管你信不信,义父与我一直在找你。他死前,唯一不放心的人,是你。他葬在山上的宅子旁,你若是有空,改日可随我上山拜祭他。”
段凤巡抬袖擦去眼泪:“阿姐,我听说阿耶死于太一道姬光侯之手,是真的吗?”
朱砂:“是。先师祖中了赤方的傀儡术,被逼杀人。”
她的回答,让段凤巡很不满意:“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阿姐,你为何要加入太一道?”
朱砂面露无奈:“义父临终前,一再叮嘱我,待我年满十五岁,务必去太一道拜师学艺,说是不愁吃穿。”
段凤巡:“阿姐,是太一道杀了阿耶!”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生气。